“然后我呢?”丁画眉问,“盛春成,你想过我吗,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丁画眉看着盛春成,盛春成也看着她,就是在这一刻,盛春成觉得丁画眉从来也没有过的陌生,他心里没有了把握,对丁画眉,他突然就觉得没有了把握。
他伸手想抓住什么,但总也抓不住,它们从他的指缝间、目光里,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熘走了,盛春成甚至都没看清,这到底是什么,只是知道,这是属于他和丁画眉的。
曾经,盛春成对丁画眉很有把握。
春节的时候,盛春成带着丁画眉回家,回去千岛湖那个山坳里,回去他们村里,回去那个已经破败不堪的老房子里。
盛春成把自己要带丁画眉回家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了春妮,春妮和他妈妈说了,妈妈几乎是一拐一拐,每天都在打扫,想把他们那个家,打扫得看上去体面一点。
床上的被褥都拆开来洗了,换上干净的,家里不多的几样旧家具,用抹布和开水擦了一遍又一遍。
但那个家,怎么也不可能体面起来的,墙是土夯墙,地是老的泥灰地,像样一点的家具,也早就被债主们给搬走了,家里唯一的家电,就是一把手电筒,还有一台堂啷堂啷响的电风扇,这个季节也用不到。
他妈妈做了淳安酱,在屋檐下晾晒了腊肉和腊鱼,去山脚买了两只鸡,那个时候,他们家还没有开始养鸡,他妈妈把这两只鸡,就养在房子里面,连院子里都不敢养,怕一个不注意,被村里的两个潦鬼偷去吃了。
鸡养在了房子里,就增加了她搞卫生的难度,春节前的那几天,春成妈妈觉得自己快忙死了,其实也就是这么点活,就这么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家里体面一点,迎接儿子的女朋友。
听说,这个女朋友还是个大学生,春成妈妈几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碰到的每一个人。
没有人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她知道春成没有读完大学,心里一定很委屈,不过好在,儿子争气,自己大学没有毕业,居然要带回一个大学生的女朋友,她哭的抹的,都是高兴的泪,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盛春成和丁画眉回到家的那天,他妈妈和春妮、春明,都特意穿上了新衣服,他们是整个破败的老家最耀眼的亮点,他妈妈只有一只眼睛,那一只坏的眼睛,眼眶里不时就会流出什么浑浊的液体,让人看着有些恐怖,他妈妈因此,还特意戴上一副墨镜。
大冬天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廉价的墨镜,看上去很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