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就是这样开始做。”兰总说,“二十还是三十块钱一个月,我想不起来了,租了两间原来生产大队里的谷仓,生产大队没有都多少年了,那房子空得也够久,屋顶的瓦片破了十七八个洞,到处漏水,拿着油毛毡上去,铺开,上面用砖头压着,不漏了,可以用了。
“也雇不起人,就我们自己两个,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让他爸妈,还有我爸妈过来帮忙,反正都是自己家里人,也不用给工资,就这样,总算有了我们的厂,可以开始织布了。
“旧机器,也做不了什么好东西,只能织里子布,还有那种很蹩脚的平布,一米卖两块多钱,里子布一块多。织出来了,每天两辆自行车,我一辆,老倪一辆,骑十多里路,去轻纺城卖。
“那个时候,我们在轻纺城连个摊位也没有,只能去边边上,两个市场中间的空地,边上就是一条臭水沟,那水黑油油的,臭得我回家的时候骑着车,还能闻到自己头发里的臭味。
“那个地方没有摊位,就是在地上铺一块塑料布,摆地摊一样的。位子也没有固定的,要靠自己去抢,你去的早,就能抢到好一点的位子,桥边上的位子,客人在桥上过去过来,可以看到你的摊子,去迟了,就在边边角。
“所以我们每天,都是后半夜就骑过去,到了那里,把布从自行车后座卸下来,摆好,离天亮还早着呢,市场里一个客人都还没有,我就躺在布堆上,抓紧时间睡。
“呶呶,就这样,把装零钱的包往身子底下一压,倒下去就睡了,昏天黑地,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觉,睡得可真是香,哪里会像后来,日子好过了,还神经衰弱,还失眠,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哪里有这样的事,真的是倒下去就睡。
“不要紧的呀,你睡的时候,把位子铺开一点,身子下面的一匹匹布,这样弄塌一点,地方占多一点。到了市场里人多起来,后来的人找不到好位子,哈哈,他就会叫醒你,和你商量,能不能把位子匀给他一点,他们会叫醒你。
“钱当然是不好收的,地方又不是你的,有每天来收管理费的人。但是,你把位子匀给人家一点,人家知道你的好,也知道你这么早就来占位子,早饭肯定没有吃,他就会去买了早饭请你,我连吃早饭的钱,都省下来了。
“老倪到了那里,卸了货,就要骑车回来,他回到厂里还要继续干活,怕等到天亮,那里布卖完,打电话回来要补货,结果厂里没布了,这个生意就泡汤了。
“生产肯定是不能停的,那两台机器,要是可以,我们巴不得二十四小时生产,用两台机器,做出人家四五台机器的产量,但不可能的,机器太旧了呀,五几年,有这机器的时候,我们在哪里都还不知道,毛还没有一根。
“这两台机器老是坏,经常是一台机器在生产,另外一台在修。
这台修好了,那台又坏了,就是这样,老倪每天都是一边织布,一边修机器,所以他把我和布送到,就要跑回来,路上一点也不敢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