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你跟我来。老馆长领着他穿过一排排的书架,最后走到一个书架前,伸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递给他,和他说,这个就是。
张晨拿过来一看,书名是《战地春梦》,封面下半部是黑色的,战场和铁丝网的木刻剪影,上半部分的底色是绿色的,嵌着一个白色的女人的木刻画像。
张晨疑惑地看看老馆长,意思是你骗我?
“没有骗你,这书我年轻的时候,读大学的时候就读过了,写得很不错,海明威还有一本书叫《丧钟为谁而鸣》,那个时候,翻译成《战地钟声》。”老馆长和张晨说。
老馆长年轻的时候那就是解放前,他读的大学是河南大学。
不管是《战地春梦》还是《战地钟声》,张晨都觉得这名字翻译得太恶俗了,哪里有《永别了,武器》和《丧钟为谁而鸣》精彩。
后来张晨去了海南,在录像带店里租录像带,看到了好莱坞的电影《战地春梦》,这才明白,原来那书名的翻译是配合这部电影,大概是为了书的畅销吧。
果然,后来又看到了《战地钟声》的好莱坞电影,主演还是英格丽·褒曼。
海明威写了不少硬汉,大家就一直误以为海明威本人也是硬汉,虽然在一些记录里,他看起来也像是个硬汉,张晨看过米罗的回忆录,米罗回忆自己二战刚结束不久,在巴黎他的西班牙老乡毕加索的寓所,第一次见到海明威的情景。
那天,毕加索正在向米罗传授经验,教他怎么故弄玄虚欲擒故纵地自抬身价,和巴黎的那些画商周旋。
从门外未经通报,突然闯进来一个美国佬,他自称是作家海明威,他“乓”地一声把一只箱子放在桌上,那是他给毕加索带来的礼物,不是美酒,也不是食物,而是一箱德制的手榴弹,把毕加索脸都吓绿了,还故作镇静,米罗早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传说,都把海明威往硬汉上面凑,但张晨始终觉得,海明威是一个悲观的人,不是硬汉,如果是硬汉,他就不会在古巴的哈瓦那,拿猎枪把自己的脑袋轰掉了。
死亡是人最终极的躲藏,海明威受不了病痛,也受不了对这个闹哄哄的世界的厌烦,他彻底地躲开了,并没有像他写的《老人与海》里的那个老渔夫,他终究是被打败了。
张晨画着海明威的头发,他的头发很软,是金色的,软得就像绵羊毛,不会像一只刺猬那样,一根根头发直立着。
再画他的嘴唇,他藏在胡髭里的嘴唇很薄,像个老太太,张晨不禁笑了一下,他有一次看台湾电视,台湾的历史作家王丰,说起老蒋的时候,他叫老蒋叫“蒋公”,他说:
“你去看蒋公的照片,他那张脸,就是严父和慈母的合体,上半部分是严父,下半部分是慈母。”
张晨找来一张老蒋年轻时的照片,用书本遮住下半部分,还真的是看到了一双威风凛凛的,很威严的眼睛,遮去上半部分,看到的是一张扁嘴,就像一个老太太那样的薄薄的扁嘴,嘴角还上扬着。
海明威下巴连到耳根的那部胡子修剪得很好,很整齐,就像是一把打开的折扇,张晨心想,每天都会坐在镜子前,像女人化妆那样,费了很多的时间,精心修剪自己胡子的人,怎么可能是硬汉?
张晨画完了胡子,最后是画高领毛衣,寥寥的几道弧线,就把毛衣勾勒了出来。
服务员走了过来,轻声和张晨说:“先生,您可以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