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渐渐远去,穿着绿色迷彩服的士兵们在寝室区中穿梭,慢慢地在各种位置站住了脚。还有士兵端着枪跑进楼梯,在前往顶楼的时候看见朝楼梯口张望的李俭一行人,朝他们摆了摆手。
士兵不能停下来说什么,他的任务是前往寝室区的制高点,而不是和困在这里的学生聊天。
在寝室区内外遍布岗哨之后,新的指令终于到来。
“各位同学,周边已经清理安全了,请携带随身物资,有序下楼,前往空地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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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俭等人几乎是冲出了寝室,一瞬间跑进楼道,然后在四楼堵住了。
援救部队早就想到这帮学生不可能全都自发保持有序下楼,学校宿舍这种大规模密集居住地区最容易发生踩踏事件,指望着喊一喇叭有序撤离就能让踩踏事件不会发生,多少有点扯淡。
岗哨又不一定要防备外部威胁,留在寝室楼梯各个转角的士兵,此时也能指挥一下撤离行动,免得学生们酿成惨剧。
在士兵介入下(可能有一点荷枪实弹的作用),学生们迅速冷静下来,不再像指令刚刚下达时那样激动,而是扛着自己的全部行李,在楼梯上艰难前行。
这栋楼住的都是理工科学生,大家的体能都有点……再加上楼梯空间就这么点,只要有一个人搬运速度慢了,整个队伍的速度都得慢,这就让撤离寝室楼的行动变得更加迟缓。
李俭等人倒还好说,行李箱和蛇皮袋都能在地上拖着,行动速度算不上慢。不过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就看到有个哥们搬不动东西,旁边的士兵都看不下去了,上手帮了一把。
学生们的行李在楼梯上撞来撞去。有行李箱撞到行李箱的,也有撞到人的。软一点的袋子会在墙上擦着走,一会儿有可能会蹭到别的地方……
李俭又想起了一个很常见的比喻,“挤得就像沙丁鱼罐头”,虽然他还没见过沙丁鱼罐头,或许指的就是自己处身的景象吧。
住在五楼,此时可能是有些倒霉的。体感时间仿佛过去了十分钟,他们才终于从楼道口走了出去,踏上了更宽松的大路。
走在地面上,之前在五楼窗口看到的处于各处的岗哨,看起来更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不再需要棉被盾这样的东西来遮蔽身形,不再担心会被鸟兽袭击,只需要扛着身上的重物向前走就可以了。
跟着人流向前,最终,他们走进了操场。
操场铺的是假草皮,地上都是塑料,蛇皮袋可以在这里随意拖行,如果弄脏了,顶多是些灰尘。
在士兵们的指示下,他们拖着行李,在操场的假草皮上,按照寝室分区坐下。
长官模样的人拎着个喇叭进了操场,和坐在最前排的学生交流了几句,又吩咐完身边的战士,拎着喇叭走到最显眼的地方。
“各位同学!我们是东部战区的部队,接下来,负责各位前往临时聚居地的护送工作!”
“我刚才问了下这位同学,他说你们都是住在北公寓的学生,同学们接下来可以称我们为‘乌女大学北公寓护送营’,说得简单点,就是‘北公寓营’。”
“从现在开始,各位同学的身份就是‘乌女大学北公寓队伍’的一员,尽量跟着队伍走!下面,我们需要你们自发建立网格化管理机构,每个寝室选出一名代表,每个楼层选出一个代表,每栋楼选出一名代表。每栋楼的代表组成和我们直接对话的机构,负责传递信息。楼代表和楼层代表交流意见,楼层代表和寝室代表交流意见,寝室代表和寝室成员交流意见。请各位同学尽快讨论出结果,越早讨论好,我们就能越早出发!我们要前往钱安市!”
“一会儿同学们需要跟我们一起长途跋涉,我们只有几辆车,还要匀给旁边的兄弟部队,支援老弱!车辆负担很重,各位同学确实有病弱的,请联系寝室代表,让军医看过后上车休息。如果大家到时候觉得自己走丢了,就询问身边的战士,说你们要找北公寓营,他们会带你们回归队伍的!”
说完这些惊雷般的消息,他放下喇叭,站到一边,等待各个寝室楼的方阵走出学生代表。
李俭不是军迷,不知道他肩膀上的军衔大概是什么等级,不过从他说的“护送营”来看,应该是营长?
“我们寝室需要讨论寝室代表吗?”陈涛拍了拍黄承志。
“我靠,又是我?”黄承志有点绷不住了。
“为什么不是你,你又是党员又是寝室长,而且你最近不是刚当上学生党支部的书记吗?”
“副的!”
“副的也是书记。你这不比我们谁都合适?”李俭大乐。
“……我就知道你们放不过我,那我先走了。”黄承志哀叹一声,走出队伍,跟其他寝室的代表聊了几句,又回来坐下。
“怎么,你没当上楼层代表?就你这个资历,当上寝室楼代表都名正言顺啊。”李俭揶揄似地开口。
“他们又不知道我是,我不说不就行了?现在楼层代表有人当了。”黄承志朝天翻了个白眼,他在学生党支部主要负责干活,除了熟人,还真没人知道他竟然担任副书记一职。
“咱们这栋楼都是大四的学生,选谁不都……心里清楚嘛。这有什么好说的,寝室代表就是寝室长,单元代表爱谁谁。诶,对了,我们楼层的代表是谁?”陈涛说到这,也有点好奇。
“让给冠希哥了。”黄承志抬着下巴示意方向。
“那么楼代表呢?”
“谁知道,隔壁单元跟我们是一个学院吗?”黄承志不知道楼代表是谁,他也没有这份好奇心——作为寝室代表,他只需要知道楼层代表是谁就够了,如有必要,以后总会知道楼代表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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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提着喇叭的人,你们说,是什么级别?”胡志嘉看向李俭。
“不知道,我对军衔对应的肩章不熟。不过从他能代表发言并说‘营’来看,应该是营长,或者副营长?指导员或者政委什么的,大概是这种感觉吧?”李俭也说不上来。
“诶,确实。本来我还想,这支部队来援救我们,又把我们带到操场上来说事,总得报一下番号吧。结果压根没听到什么番号,只知道我们能叫他们‘北公寓营’。”黄承志四处张望着,只知道有战士在各个地方保卫,却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说白了,他们几个一水的军盲,除了知道部队编制有班排连营团旅师军,剩下知道的东西就不多了。
如果换成军迷过来,怕是扫一眼战士身上的装备,就能知道不少东西。
“北公寓营,这种根据当地特色现编称呼的做法,恐怕我们之后还要遇上不少。”李俭甚至觉得,这个称呼并不是给护送他们的救援部队准备的,而是给他们准备的。
“其实,刚才他说的话,有件事让我很在意。”陈涛瞥了一眼队伍前列,他们还没选出楼代表。
“什么事?”
“他最后说我们要走到钱安市。”
李俭也皱起了眉头:“钱安市是省会,选择那里做临时聚居地,在这之后再做成永久聚居地,这种选择的考量方式也算是合理。但徒步过去,乌女到钱安有多远?一百千米,两百千米?”
“两个市中心之间差了两百千米,但如果只是走到行政区划内,进入市界,一百五十千米吧?”黄承志挠头。
胡志嘉想起不在寝室的室友:“田神就住在钱安,他要进聚居地,比我们近多了。”
陈涛想起了另一个:“王野和钱安可是反方向,他从家里到这边,都得多走五六十公里吧?”
“有点惨。”
“所以我们接下来,得带着这么多东西去钱安市?路途一百五十公里起步?”黄承志拍了拍身边的背包,有点头大。
“兄弟们有人觉得自己病弱吗?觉得病弱我可以去申请,说不定能上车……”
几人面面相觑,看到人群里真正病弱的同学被人扶着前往操场一角,在那里简单检查健康状况后上车,纷纷摇头。
“难道把这些东西丢了吗?这里头有哪一样东西可以丢,衣服吗?最占地方的就是衣服被褥了。”李俭先前负责整理行李,最清楚几人的行李中,什么东西占重量,什么东西占体积。
衣服被褥简直是行李体积的噩梦,如果不考虑衣服被褥,他能扔掉一个蛇皮袋和两个行李箱。
最占重量的东西是饮水、砖头似的压缩饼干,还有那些书本。
如果是最极限的状态,李俭会提议丢弃书本,但现在显然不是那种极限状态。
几人看着身边的东西,只能叹气。
“办法也不是只有把它们扔掉一条。改良一下运输工具,还可以减轻运输负担。也是我考虑不周,一开始,我没想到我们需要走这么远。”李俭打量行李,思索如何改良运输工具,让他们能够更轻松地携带行李。
背包不用改良,这东西自从诞生到现在,早已被一代代改良。现在的书包,只需要背在身上,它的压力就会自己沿着身体一路下压,最后落在双脚。
只要人体本身能抗住,健康成年人不会觉得装满了书本的背包在行进时有多艰难,甚至还能校正驼背(笑)。
行李箱也不用改良,这东西带轮子,如果不怕行李箱里头的东西被颠坏,也不怕轮子被磨坏,可劲在路上拉着就行。
至于装被褥枕席的被服包,这东西都设计好了,捆在腰上和书包相得益彰,刚刚好。
能优化的东西,只剩下蛇皮袋了。
如果可以,李俭希望获得一辆板车,把蛇皮袋堆在上面,四人围着板车走,能省不少力。
但这地方上哪能找板车?
粗略看了下,整个北宿舍区的幸存学生都在这了,人数看起来压根不比平时少,大抵能有三千人。大家的行李数量参差不齐,有比兄弟们多的,也有比兄弟们少的。
要说这么多人里头,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到接下来要走远路,需要改良运输工具,那就是纯扯淡。
哪怕十个人里头只有一个想到了,想到的里头又是十个人里头有一个人想到要找板车,这也起码有三十个人。
体育馆里或许能有两三架板车,传达室里可能也有,但不论怎么想,他们所处的操场附近一圈,板车数量也凑不到两位数。
或许实验楼那边会有,但他不知道这玩意会放在实验楼的哪里,一来一去得有四公里路,说不定等他拉着板车回来,人都走光了。
不指望板车的话……要么搞个板子,把蛇皮袋放在上面,再整个绳子牵引板子,以雪橇滑板的形式搬运蛇皮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