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元春
元春幽梦叹无常,宫苑兴衰泪几行。
昔日荣华成旧忆,今朝屈辱困愁肠。
冷官苦度残生怨,贾府倾颓罪祸殃。
身似飘蓬难自主,繁华过眼韵犹伤。
此诗描绘元春历经宫闱沉浮,从昔日荣华到被废为宫奴的悲惨境遇。于冷宫中饱受折磨,贾府衰败亦与之牵连,命运如飘蓬,虽气质仍在,然繁华已逝,只余无尽哀愁与伤痛。
且说此时,元春端坐在那大观园的一隅,周围的喧嚣似与她隔了一层薄纱,她的目光有些空洞,思绪却如乱麻般纠结。她深知自己仿若一片落叶,在命运的狂风中身不由己,只能听凭他人肆意拨弄。如今被和亲王弘昼接入这大观园,虽眼前的景致似曾相识,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半分亲切,只觉满心的迷茫与惶恐。她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种命运的安排,只清楚自己往昔那尊贵无比的身份早已如梦幻泡影般破碎,如今不过是一个失势的落魄女子,只能在这命运的汹涌漩涡里随波逐流,毫无反抗之力。
她缓缓抬眸,望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园子,心中五味杂陈,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榭,皆曾亲眼目睹贾府昔日的辉煌盛景,那时的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如今,这一切却都成了她今日屈辱的无情见证,那曾经象征着荣耀与繁华的所在,此刻却似一道道刺目的伤疤,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上,每看一眼,都痛入骨髓。
那元春,虽身着素裹淡妆,却难掩骨子里透出的雍容气质与高贵颜色。她静静坐在那儿,仿若一尊被岁月侵蚀的雕像,虽仍有昔日的轮廓,却已失了曾经的光彩。她的眼神中满是哀愁与落寞,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泉,透着无尽的忧伤。往昔在宫中的种种回忆,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向她席卷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忆起曾经那凤藻宫尚书的显赫位份,贤德妃的荣耀加身,仿若昨日之事。那时的她,在宫中可谓是风光无限,每一次出行,身后皆簇拥着一群毕恭毕敬的宫女太监,那华美的服饰、精致的配饰,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彰显着她的尊贵身份。皇帝偶尔投来的青睐目光,更似那璀璨的星辰,令她的心中满是欢喜与自豪。可如今,这一切都已化为乌有,她被废为宫奴,发往冷宫,仿若从那高高在上的云端,一头坠入了黑暗幽深的地狱深渊,其间的落差,让她几近崩溃。
在冷宫中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仿若置身于炼狱之中。那狭小潮湿的房间,弥漫着一股腐臭难闻的气息,墙壁上的斑驳痕迹,似是岁月留下的泪痕,又似她破碎人生的真实写照。身边的太监宫女们,往日里见了她如老鼠见猫般畏惧,如今却全然换了一副丑恶嘴脸,对她肆意作贱。他们克扣她本就微薄可怜的用度,那少得可怜的饭菜,常常是残羹冷炙,难以下咽,却还要忍受他们的冷嘲热讽。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一次次无情地割伤她的心灵。甚至,他们还会毫无顾忌地对她拳脚相加,那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羞辱与绝望。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困兽,被困在这冰冷黑暗的牢笼里,无处可逃,只能独自默默承受着这无尽的折磨。
她贴身侍奉的丫鬟抱琴,也因未曾有缘供皇帝奸玩,只能算个无名宫人,被发往他处伺候。元春每每念及抱琴,心中便满是愧疚与担忧。她愧疚自己连累了抱琴,让她也陷入这命运的泥沼;担忧抱琴在那未知的远方,是否也在遭受着同样的苦难,是否能安然无恙。她曾无数次在那寂静清冷的夜里,透过那狭小阴暗的窗户,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心中默默盼望着能一死了之,以结束这如噩梦般的痛苦人生。可那冰冷无情的宫规,却如沉重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她。没有皇帝的旨意,她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在这绝望的深渊里苦苦挣扎,内心充满了对命运无常的悲叹与无奈。
元春正是二十五岁,正值青春年华,本应是如花绽放、充满希望与憧憬的年纪,可她的人生却因入宫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她一十六岁上入宫伺候,正值雍正登基初次选秀之时。彼时,园中诸女皆还年幼,然无论老小辈分,皆对她的温婉娴淑、才貌无双、知书达理、体态婀娜赞叹不已,她堪称宁荣两府第一美色。
那政老本尚有所不舍,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心中自是百般纠结。可贾赦、贾珍却因两府素日里与廉亲王交好,如今雍亲王登了大宝,为求自保,为了能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之上两面奉承,无所不用其极,才极力将这元春荐入宫去。一入紫禁城,元春果然明艳无方,那出众的容貌与优雅的气质,令她迅速在宫中崭露头角,深得帝心。便是素有 “冷面王” 之称的雍正,在赏用其贞操、奸玩其身子之后,亦是颇为首肯。只数年间,虽未有子嗣,却已从答应位份,一步步升为常在、贵人、嫔位,三年前更是荣升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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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说到底,虽元春容貌典雅、身姿窈窕,可谓艳冠后宫,可雍正骨子里却是个冷面冷心、刻薄阴鸷、清心寡欲的人。起初那几年,他虽也曾与元春有过相处,可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后宫里一次次选秀,不断有年轻貌美的新人涌入,渐渐地,他对元春的热情便如那渐渐熄灭的炉火,虽位份有升,其实情分上和这个 “八爷党徒门人之女” 却是日渐平淡疏远。
及次扫平八爷党、圈禁廉亲王,贾府陷入困境,到了那不得意之时,元春在深宫中更是备受冷落,仿若被遗忘在角落的明珠,失了昔日的光彩。往昔的荣宠皆成了过眼云烟,轻薄与忽视成了她的日常。后头贾府事败,给她安上的头一条罪名便是怀疑她 “内外勾结,泄露宫禁,诋毁朕躬”,就因如此,她被褫夺封号,废为宫奴,发往冷宫安置。 这等盛时如火、败时似霜的事,在紫禁城里实在是司空见惯。眼见这昔日里的贤德妃如今失势,那些昔日里被她压了一头的嫔妃们,心中自是窃喜不已,个个都在暗中幸灾乐祸,等着看她的笑话。那一起子内宫太监、宫女,皆是些趋炎附势的势利眼,见元春失了势,便开始变本加厉地作践她。克扣用度、冷嘲热讽、甚至欺辱殴打,种种恶行,无所不为。她身边贴身侍奉的丫鬟抱琴,因未曾有缘供皇帝奸玩过,只能算个无名宫人,还被发往他处伺候。若以雍正一朝的风尚,褫废宫人,没得常年软禁宫中的,只有三个下场。最轻的是入辛者库为终身苦役下奴,虽是再无身份,却可以保全性命;中一等便是皇帝又想起来了,赐自尽,算是个善终;最重一等就是母家查出来更多获罪原由,皇帝震怒,有心折辱,那便是发往黑龙江、内蒙三旗、天山大营等边远驻军为营妓,虽依照规矩,嫔妃不施以 “姘刑”,营妓也和姘刑不同,并不一定要反复奸淫至死,其实远在天边,遭莽夫兵勇日夜奸玩,没个不死的。而且这等刑罚,不奉旨还不得速死,那本是身娇肉贵、金枝玉叶、瑶池宫眷的女儿家,到了那极荒之地,成了至轻至贱,人人得以奸弄淫玩的泄欲器具,比死还难熬,熬上几个月,有奸到疯傻痴呆才死的,其实更是凄凉。
只这元春,自小念诗读书、知礼顺命、德行端庄,遭遇此等变故,已然是万万分断了生念,只在冷宫里就这么熬着,满心盼望着雍正哪日发旨,赐个死也就罢了。哪知雍正之皇阿哥和亲王弘昼执掌内三府之后,却颇为照应。先是遣了抱琴回她身边伺候,让她在这冰冷的冷宫中,能有一丝温暖与慰藉。又关照太监不得折辱于她,还时常赏赐衣食用度,让她的生活不至于太过困苦。后来竟还派了个贴身奴儿玉钏儿进宫来,和自己颇为恳谈一番,仔细问询了起居,暖心安慰了一会子。她是个聪慧人,也听闻了弘昼 “荒淫王爷” 的称号,自然想到是昔日里的亲眷女儿,如今都做了王府女奴的贾府亲族姐妹们,伺候弘昼得意快活,弘昼爱屋及乌,才有了这份意外恩泽。虽然想到弘昼胯下,难免有自己堂表姊妹、内外姑嫂遭奸受辱,沦为女奴;自己多少算是弘昼的 “娘姨”,便未免有些伦乱;然而度量这生死祸福,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哪知昨儿个内务府领班太监佟客双居然亲自来看自己,那佟客双面带一丝诡异的笑容,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暧昧,却始终不见个兜底话,只说:“奉了命,要带娘娘出宫,换一处儿伺候。奴才只是个办差下人,娘娘也要识时务、懂进退、好好伺候服侍,未来平安富贵也是有望的。” 她素来聪慧机敏,如何听不懂 “奉了命” 和 “奉了旨” 的差别。自己虽然已是被废,但是不得雍正之圣旨,能 “处置” 自己的,也只有和亲王弘昼一人。度量那佟客双一双贼目,满口下流,竟好像是那弘昼要自己去伺候淫玩的意思。其实这个下场她也早已经偷偷想过。然而,虽将宫人乃至未入流的嫔妃宫女赏赐给儿子淫玩,自满人入关后便也偶尔有之,但是她伺候雍正多年,又毕竟曾是显赫一时的皇妃,尊贵荣宠、凤仪万千,论身份乃是弘昼昔日的 “娘姨”、“母妃”,未免有个 “从一而终” 的念头;如今居然要和雍正的儿子欢好,还要用自己那尊娇荣宠的娇媚身子、芳香魂魄、珍贵贞节去取悦这个昔日里的 “儿臣阿哥”,供他淫乐奸污、凌辱折磨,又没有雍正的旨意,想起来未免羞愤绝望,只是不奉旨宫人不得自尽,居然连死都死不得,进退无方,只能由得弘昼搓弄摆布。那抱琴只是和她苦劝:“娘娘先去了再说,总有一线盼望。” 她亦是无法可想,才无可奈何,跟了办差太监,坐了乘小暖车,终于离开那皇宫大内、紫禁圣城,被送到大观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