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仲子披头散发,满面苍白地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脸庞上坚硬的眉宇、眉宇间从容的笑意、笑意下硬硬的胡须、胡须下轻抿的薄唇……
“政兄!”严仲子哭喊一声,像个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人一般。随着肩头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喊出声来:“哎哟——哎哟——”
聂政回头望了一眼众人,吐出两个字:“救人!”声音斩钉截铁,不容分说。
众人眼见主父的表情,知道聂政是友非敌,又见聂政发话,齐齐发一声喊,将手中的兵器叮叮当当地扔在地上,七手八脚地上前抬扶严仲子。
严府的血战在聂政出手后戛然而止,屋舍俨然,只是物是人非。此役,“白陉三丑”痛下杀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严府家将七死十重伤,主父严仲子中剑轻伤,全府上下血色弥漫,一片肃杀。
严仲子从榻上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府中人等从来没有见过主父如此伤心。
严仲子的剑伤不重,也就是刚刚伤及浅层肌肤。
但严仲子的心伤很重,他视为荣耀的美须髯已被削成一蓬碎草,长长短短、稀稀拉拉地挂在下巴上。
一朵发髻也被直直削去,头顶露出白森森的头皮,而四周乱发飞舞。
毁掉一名美男子最残忍的手段是什么?
一是割掉他的美须髯,二是让他变成“地中海”!
而且,在蓄发留须的古代,削去头发也是一种羞辱性的刑罚。所谓“髡(音“坤”)刑”就是强行剃去罪犯的头发。对于现代人来讲没有什么,对于古人来讲,髡刑对一个人的精神压力和思想打击是非常非常巨大的。
严仲子连摔数面铜镜,最后将自己的脑袋埋在锦被之中,像个孩子似的哭得稀里哗啦,哽咽抽泣到几欲气绝。
厅堂外,负责搜身的家臣默默地跪在石板之上。可以说,今日血洗严府重要责任就在于他没有仔细搜身。
府中众人将死亡斗士的遗体仔细地收敛起来,将残肢断骸用针线缝制在一起。
为严仲子挡剑的家臣已经没有了人形,全身上下被刺了无数的血窟窿,头部肿胀成一个血球,内脏器官流了一地,众人用一个大包袱将他的每一点肢体收拾起来,一层又一层地紧紧系在一起。
一口口白皮棺材抬了进来,一具具尸体被敛了起来。
正当众人七手八脚地收敛为严仲子挡剑家臣七零八落的遗体时,严仲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大喊一声:“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