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在污水池里整整待了一天。
姜尤也下去盯着,以保证他不会被真的“吃干抹净”。
等隔天捞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牙印子,到处是深可见骨的撕咬痕迹,就像是被野兽啃过一般。
他没有死,也没有昏迷,就那么麻木的睁着眼睛承受着一切。
被啃咬,无动于衷。
姜尤捞他起来,也无动于衷。
他活着,又像是已经死了……
白银也是麻木的,但白银的麻木是因为她本身对于一切悲欢的未知和不解。
而无邪的麻木,是经历过绝望之后的茫然。
就像是打破的泥塑,找不到哪一块才是身体的核心。
无邪在床上躺了很久,自己都不知道是过了一天还是一年,他只觉得,每秒都格外漫长。
漫长到他足够回忆自己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寺庙中每一次秋叶发黄,每一次白雪覆盖,第一次蹒跚跪在佛前,第一次诵经……
原本被模糊的过往种种都像是被重新洗刷了一遍的落叶,清晰无比。
无邪还看见那个白雪皑皑的冬季,有人将一个包袱放在台阶上,叩响了寺庙的门,随后消失在了风雪中。
年轻的和尚在清晨推开寺庙的门,随后低头抱起在襁褓中的婴儿。
“……以后,你法号便叫无邪,愿这世间,一切邪祟,无所遁形。”
……
无邪平静的躺着,不说话,不喝水,也不进食。
随后在某天夜里,自己爬起来,跑到污水池里摸了一晚上,艰难的在水底摸出那个黑色的木雕佛像,如珍宝一般抱在怀里。
哭着擦干净了佛像的双眼。
他的眼睛,重新有了亮光。
如同打破的泥娃娃找到了水,将自己身体重塑。
只是,用被墨污染的水重塑的泥人,还是之前那个泥人吗?
第一道晨光从窗户的缝隙透出来,照在眼睛上。
黑暗中出现一丝若隐若现的光芒,狼狈绝望的和尚追随光明前行,试图在这光明的源头找到佛祖,问一问他,这人世间,究竟什么才是佛法?
他赤脚踏过刀山火海,穿过狭长的甬道,睁开眼睛。
却又看见一僧人推门而出,逆光站在眼前。
慈悲的将他从冰冷雪地中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