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山上闹起来了?”韩穆薇拿起酒壶给她满上,后一手托着腮等着下文。
音裳离攥着酒杯,笑着看向她:“现在还没,”端起酒杯杵到嘴边,“不过应该快了,”仰头一口饮进杯中物,“盛魔门圣女周宁儿带着她剩下的那个大女儿周玉云上了云琅山,连带着褚喜云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我给戳了心窝子。”
韩穆薇挑了挑眉,握住酒壶:“那确实应该多喝几杯,”怪不得她这么高兴。
坐在对面的钟珠珠拿着只猪爪,垂目啃得是认认真真:“盛魔门的圣女这么快就坐不住了,那定是外面的谣言顶到她要害了,瞧着吧,接下来的日子定会非常热闹。”
音裳离冷嗤一声,看着清冽的杯中物:“别的我不知道,不过那个周玉云确实野心勃勃,今日我与她言明云琅山是我的,你们是没瞧见她那双眼睛,就差要活吞了我,”有意思极了。
“果然,”韩穆薇也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端起放在鼻下深嗅着浓烈醇厚的酒香:“之前云琅山刚对外宣布要与霞瑟云居结亲时,我和姑祖在闫银城,那时候就有人散播周语琅的死讯。”
“闹吧,闹得越厉害我就越高兴,”她现在就秉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境在云琅山上搅和,反正还有一个月,谁都别想活得自在。
韩穆薇敛下眼睫凝视着音裳离:“若是有机会,你逃出霞瑟山就往闫银城外的碎石崖遁走,碎石崖下有一处上古遗留下的传送阵。”
音裳离闻言端着酒杯的手一紧,垂目浅笑,凄然说道:“我还能回苍渊吗?”褚喜云和吉音在苍渊造下那么大的孽,她还有何脸面再回苍渊界寻求庇护?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韩穆薇举杯在音裳离手中的杯子上轻轻碰了一下:“且你行事一向低调,为人又不张扬,小心谨慎些待在苍渊总比在这好,”最主要的是那处双向上古传送阵离霞瑟山并不远,且非常隐秘。
“好,”音裳离心中极为感激,孤身在异界,父母皆狼狈,韩尘微这个同界同期修士给她带来的不单单是温暖,还有一线生机,举杯饮尽酒,迟迟不肯低下头,就怕眸中泪滚落。
钟珠珠啃完一只猪脚,看着自己油腻腻的双爪:“如你能逃出如尚的掌控,我就帮你把神府中的追踪印迹给拔了,”若是逃不出,那追踪印迹也就没必要拔除了。
音裳离一顿,后立马起身拱手行礼:“前辈和尘微予离殇的恩德,离殇感激不尽,”神府中的追踪印迹也是她所深恨的。
“你不用这般感念,”钟珠珠施了个清洁术,后抬眼看向站着的音裳离:“我帮你只是因你做的事恰巧有益于我们接下来在衡元界的行事。”
如尚若是真能死在音裳离手下,那霞瑟云居和散修盟定会与云琅山势不两立,如此云琅山也就与崩解不远了。而她要的便是褚云琅众叛亲离,孤立无援,一人遁离云琅山。
“不管前辈目的为何,此番情义离殇都会铭记于心,”音裳离有自己的判断,她知道这两位既然来了衡元界,就算是没有她这一出,但看最近的流言蜚语便知成事也是迟早的问题,她们没有必要一定要帮她。
钟珠珠没话了,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鱼。
这顿饭三人吃了足足一个时辰,韩穆薇和音裳离才勾肩搭背醉醺醺地跟着一脸严肃的钟珠珠下了楼,姐啊妹的叫得可亲、热了,临别时更是如割肉一般依依不舍。
好不容易送走了音裳离,韩穆薇拐了个弯,原本迷蒙的双眼立时就变得清亮异常,快步跟上自家的珠珠姑祖,感叹道:“自喝了一坛子的醉梦三生后,就再没有酒让我迷、醉了。”
盘坐在神府中的小天菩忍不住提醒她:“薇薇儿,你不是在沐尧跟前赌咒发誓一定要戒酒吗?”这就是典型的屁股一调就忘事的主儿。
韩穆薇两眼一眨,又是迷蒙一片:“什么,菩菩你在说什么?”
小天菩见她这般,两短粗似藕节的胳膊一抱,小脑袋微微一扬:“哼,你就装吧,”等回了苍渊界,她一定要告诉沐尧薇薇儿又偷喝酒了,“我不管,你一定不能再把自己喝醉了。”
“一定一定。”
回到小院,钟珠珠直接躺到了桃树下的摇椅上,韩穆薇则拿出个蒲团放到檐下,闭目修炼。
日落西山,消失了好几天的释骢再次光临,未等坐下,他便开口了:“小薇子过来,老祖有事要与你说。”
韩穆薇连忙走近,拿出茶具和茶叶开始泡茶:“释骢老祖,你有事尽管说,尘微听着。”
钟珠珠只瞥了一眼释骢,心中便了悟了:“你回苍渊闭关已是势在必行,不能再拖了,”其周身的灵力溢散得比前几天更为厉害,再不闭关恐将损伤丹田和经脉。
“哎……,”释骢也没成想遇着自家后辈,得知苍渊宗门的事后,心中挂念担忧少了,会使得修为自行精进,现下正如这圆脸丫头所言,他的修为已经不能再压制了。
看向一脸惊愕的娃子,释骢笑道:“我与你说说衡元界的一些势力遍布,明日再带你见见几个老友,这三水行人洞府就暂时交给你们两丫头打理了。”
“三水行人洞府?”韩穆薇扫视了一圈自己住的院子,后立马放下茶壶,问道:“释骢老祖,你是说要将这一片九十九间大小洞府交给我打理?”这在现世就是包租婆。
释骢摸着自己的圆肚子,笑着点首道:“对,不过只是暂时的,”他打下这一片“江山”也是忒不容易,即便尘微娃子是自家徒孙的嫡系后辈,他也不准备就这么轻易的把三水行人送出去。
韩穆薇笑弯了一双眯虚眼,继续泡茶:“明白明白,”包租婆在现世可是一最让人羡慕的职业,“释骢老祖,你有什么交代的尽管说,尘微一定铭记。”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这两娃子精得很,释骢都已经见识过了:“就是待我离开后,你们便搬到隔壁我的小院去住,然后人在的时候,记得开门做生意便可。”
就这么简单?韩穆薇想到了那日她和珠珠姑祖去租住洞府的场景,不禁咽了咽口水,确实是非常简单且直接。
“接下来我要与你们说的便是衡元界的势力遍布,”释骢脸上笑意一收:“衡元界与咱们苍渊界在势力组成上是存有很大不同。”
“咱们苍渊界主要是宗门,而衡元界除了六宗之外,还有三大势力,首位便是沧浪庞家,这个家族与苍渊界秋水蓝家有些相似,不过他们族人大多都是冰灵根;次之就是散修盟,以霞瑟山为头;而这第三你们也熟悉。”
钟珠珠闻言闭上双目:“云琅山,”褚喜云确实厉害,不然他也逃不出苍渊界。
释骢轻嗤道:“云琅山是褚喜云一手建立,他确实可称雄,只可惜其心术不正,即便称雄也只能堪一代枭雄,”况且他怎么瞧着云琅山气运已到头了呢,“盛魔门的周宁儿将将携女入云琅山,这南大陆驱兽宗的华清婆娘也领着儿子跨入了临边城。”
韩穆薇给两位祖宗倒了茶:“估计接下来就不用我们推波助澜了,”今日音裳离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亮出名头,这流言蜚语只会愈演愈烈。
“你说的对,”钟珠珠接过韩穆薇奉上的茶:“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不要再有动作了,坐着看好戏,等音裳离大婚。”
这两丫头是故意的吧?释骢吸溜着云雾茶:“明天带小薇子见了人之后,我就回苍渊界了,你们在这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衡元界再热闹,他也不能拖了。
韩穆薇拱手行礼:“释骢老祖放心,尘微和珠珠姑祖定会全身而退。”她们是来衡元找活路的,可不是来玩命。
云琅山上黎晨吉居,音裳离背靠着云丝枕斜躺在榻上,拿着本经书在看。吉音悄没声地走了进来,见着闺女不禁幽幽叹道:“你这倒是清静,”来到另一边的榻上坐下,一手抵着茶几轻揉着头上的穴位。
“清静,”音裳离的醉意早就散了,一双美眸盯着书抬都不抬一下,冷声说道:“我这有什么好不清静的?他们一个个的还能顶了我的位置,替我嫁入霞瑟云居不成?”
吉音揉捏额头的手一顿,后扭头看向依旧斜躺着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不喜,不过嘴上还是放柔了语调:“黎儿,你还在怪娘?”
“怎会呢?”音裳离放下经书,坐了起来,端起茶几上的茶,举止优雅地喝了两口茶,才说道:“我得谢谢你,若不是你来了衡元界给我发传信,我也不会那么快地跑来云琅山自投罗网,那也就永远不可能与你们这对男女划清界限。”
“你,”吉音没想到这丫头气性这般大,她忽的站起身,手捏丝帕指着音裳离:“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的,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想摆脱我这个娘,你就不怕心魔缠身。”
“你和褚喜云卖亲生女儿都不怕,我怕什么?”音裳离看着吉音指着她的那根手指,讽刺道:“你也就敢在我这放肆,有本事去琅琊居撒泼呀?”她也是才晓得这人就是会欺软怕硬,“这么能耐,今儿上午你怎么不把周宁儿母女轰出云琅山?”
吉音眼泪如泉涌一般:“黎儿,这般境况下我们母女反目成仇真的好吗?”
音裳离嗤笑道:“不要哭,”她手指心头,“你来这什么目的我心里一肚子数,但我这个做闺女的以过来人的身份,得告诉你想要什么就自己争取,别人……呵呵凭什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