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姝料想,她与陆昀相识数月,应是互有情意的;或许此番陈王妃上门提亲前,他二人早已通过气。
陆昀生得俊俏,更兼端方清正,为时人所称颂,三娘会中意于他,并不奇怪。
三娘能嫁与中意之人为正妻,不必似她这般与人做妾,沈蕴姝打心里替她感到高兴,就连眼圈都微微泛红。
“明日姑母就去陈王府回明了王妃。你是沈家的女郎,从梁王府上出嫁终究不大妥当,待你和郡王的婚事定下,姑母便书信一封送去沈家,只等沈家回了信,三娘便可归至汴州待嫁。”
翌日,沈蕴姝梳妆打扮后,往陈王府而去。此后的纳吉、纳征、请期皆进展地十分顺利,婚事定在九月。
因着这桩婚事,成衣铺开张的时间不得不推迟段时日。
沈沅槿离京前,陆昀将贴身戴了近二十年的玉佩和亲手所制的一朵纱堆的妃色山茶送与沈沅槿为信物。
将那纱花拿在手里瞧了又瞧,委实不像是买来的,打趣他道:“这花的形状瞧着不甚周正,莫不是出自二郎的手笔?”
陆昀还当她是看不上,怪难为情的,红着脸低声道了声是。
“谢谢二郎。”沈沅槿冲人莞尔一笑,没再逗他,而是神情认真地道:“我很喜欢。”
*
白露悄然而至,秋日将近。
立政殿。
陆临批过折子,出了书房进入主殿,高内侍见状,命人去将水房炉上热着的安神汤取来。
近来因为私自铸铁一案,陆临大动肝火,只觉身上病痛似又加重了些,每日夜里都要咳上好些时候。
昨儿临睡前竟还咳出一口血。高内侍见那帕上的猩红,立时就要寻人去请太医,陆临却只是面色从容地示意他不必声张。
月色透过窗上软纱洒落至殿中,陆临往榻上坐了,徐徐饮尽碗中汤药。
陆临心中有了决算,缄默撂下手中白釉碗盏,眸光陡然一沉,心说黔中道和荆南道的浑水,也是时候该澄清了。
*
汴州,沈府。
中秋过后,桂子隐有零落之势。
沈沅槿每日无甚事做,或拿纱布铺于树下收集落花,或在屋中闲坐看书,抑或者是去园子里迎风赏景。
这日下晌,府上婢女请她去前厅共用晚膳,但是有贵客前来,家主特地设宴款待。
照理说,她如今是待嫁之身,着实不好去见外男的。
沈沅槿心中不解,能想到解释唯有此人许是原身的亲戚,且有一官半职在身。
稍作修饰后,携辞楹迈出门去。
正厅内,沈家人分两桌坐下。
沈沅槿走向女郎所在的位置,并未正眼去瞧全是男人的那桌。
她还未未及坐下,就听原身的大伯沈阗笑呵呵地道:“三娘下月嫁了临淄郡王,论辈分,也该随郡王唤长平王一声皇叔。”
长平王。沈沅槿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茫然地偏头看向对面,果见陆镇正端坐在上首的位置。
他怎会在此。沈沅槿有一瞬间的失神,心中满是不解和讶然。
皇叔。沈沅槿尚还唤不出口,出于礼貌,叉手见礼,启唇称呼他为“长平王”。
陆镇不知出于何故,并未直视她,淡淡嗯一声,“永穆和沈孺人都挂念着你,托某同你问声好。”
沈沅槿朝他道了句“妾一切都好”后,一直到用过晚膳,未再同他说过一句话。
翌日,沈沅槿知晓了他来此的缘由,原来是圣人派他往河南、淮南二道巡视盐铁。
沈府占地不大,梁王府的园子便足有整整四个沈府般大,是以每日可活动的地方实在有限。
陆镇在汴州视察三日便要往颖州去,是以前两日皆是早出晚归,独第三日下晌往园中闲步一回,正巧撞见沈沅槿沐着落日的金光,朝他这边踱着小步款款而来。
但见那洁白如玉的手腕上带着一小串茉莉花串,无端叫他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在花丛里串花,后又玩心大动地去追逐狸奴,直至将那花串戴在那狸奴的脖颈上。
恍神间,沈沅槿已来至身前,大大方方地同他打招呼,仍是唤他长平王。
她的周身似乎萦绕着一抹幽香,不独是腕上的那茉莉花散出来的。
陆镇只觉心口痒痒的,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强装镇定地应答一声,旋即快步与她擦身而过。
沈沅槿只拿他当过客,自然也就未将他的这些举动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