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最精华的江南发生了抗法抗税的乱子,最受影响的就是户部的商税收缴。
如今大夏的赋税组成商税所占的比例要高于田税,而商税最主要的来源一是市舶司的海贸,第二就是商业最为繁盛的江南。
自年初时,南直隶与浙江就发生了零星的抗税之事,当时因地方官衙处置不力,直接导致江南抗法抗税之事如燎原之火,愈演愈烈。
最后竟席卷了南直隶、浙江、福建、湖广的数省,几乎占据了大夏的半壁江山。
五月初,江南的商税银子第一次误期未曾送抵京城,同时漕运的停罢让淮河以南的各大市舶司积压了大量的税银无法北送,甚至连户部购置的军粮等物资都停放在淮安府,无法及时送往宣府、辽东要地。
林如海愁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银子还好说,这几年偷偷攒下的小金库足够应付一场举国的大战。
可粮食是个大问题,再不将军粮送去宣府跟辽东,麻烦就大了。
催促军需的公文越积越多,数日没能睡个安稳觉的林如海终于没能维持住温润君子的形象,在户部值房破口大骂起来。
“裴维生这个漕运总督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漕帮把持了整个运河漕运,小小漕帮竟然把朝廷给难住了?”
户部右侍郎沈椎倒是替裴维生说了几句维护之语:“部堂,裴维生能有什么办法?这漕运打开国那会就被南北两大漕帮把持,北边的还好说,南边的那几家说白了就是江南那帮人的狗腿子。”
林如海也知道沈椎说的是事实,他自己在江南任上整整十年,漕运上的事比谁都清楚,这会不过是无奈抱怨几句散散郁结罢了。
“这样,质浦你去一趟兵部,找简公问问,看能不能让登州水师南下运粮。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要出大问题。”
“部堂是说海运?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沈椎最善心算,转瞬间就将海运所需时日以及水师海船的运输能力计算了个大概。
他摇了摇头:“仅靠登州水师恐怕不够,部堂莫忘了京城还有百万张嘴等着吃饭呢。而且都督府那边已经定下了计划,登州水师择日就要北上,从海上进攻高丽腹地。”
“唉,我知道,但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水师海运,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吧。质浦先去问问,能空出多少船是多少……”
太宗皇帝迁都燕京,运河就成了维系京城百万饭碗的生命线。
林如海叹了一声,有些颓唐的坐在椅子上苦笑。
这时却听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既然水师的船不够,那就征调商船南下,大不了多付银子就是了。姑父大人不必为此事发愁,这事交给我,明日午后一定能办妥。”
“琮哥儿?你回来了!”
林如海看到门口出现的人影,惊喜的站起身来。
贾琮的神色有些晦暗,略带忧色,进屋后跟沈椎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朝林如海拜道:“侄儿刚刚回京,就听说江南出了事。陛下正跟内阁、都督府开着小朝会,我便先来姑父这看看。”
“你老师的事不必太过担心,忠顺王今日一早刚刚从金陵送来急奏,青藤遇刺受伤却未伤到要害,又有王府神医救治,如今已在江南大营养伤。”
林如海的话果然让贾琮的愁容去了三分,贾琮点了点头:“侄儿明白,老师当初南下时就说过,此去江南不成功便成仁。无论是清丈田亩还是改革税制,肯定要掀起巨大的风浪,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不经历几场刺杀才是怪事。”
当初一个盐课就让林家差点家破人亡,何况土地与赋税的改革,江南的那些士绅豪商还不恨死了徐晋。
如此大的利益之争可比官场上的斗争血腥的多,徐晋当初就差抬棺南下了。
“永丰伯方才所说的商船,是指之前京城商会定制的那些海船吗?”
沈椎的突然询问打破了翁婿二人的感叹,贾琮也收起了愁色,打起精神与两人解释了一下他的计策。
事实上海运比漕运更加便捷,而且更为节省途中的损耗。
当初林如海主持市舶司,试行开海策,不但引得东南沿海的商人云从,就是北地的商人也嗅到了商机,纷纷组成商队打算参与海贸之事。
那会贾琮可是让工部接了不少大单子,在莱州、登州以及威海卫建立了三家造船厂,开足了马力建造大海船。
光是京城商会就订购了多达六十艘海船,按照去年年底山东送来的消息,三家造船厂已经完工的海船已有二十一艘,再凑一凑,最起码有三十艘海船可供户部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