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嚣张跋扈

汴河上悬挂高字旗的正是徐州镇总兵高杰,高杰此人身材高大,为人狡黠,敢于用狠,绰号“翻山鹞”。

他与李自成是陕西米脂县的老乡,随李自成造反后,杀敌很卖力,深得李自成的信任。

李自成令他独领一军,独当一面,但后面因为与李自成的夫人邢氏通奸而叛出农民军,投降明将贺人龙,被授予游击职,累功升任总兵。

李自成进军北京时,高杰率部自陕北一路逃窜至淮北,投靠凤阳总督马士英,屯驻徐州。崇祯十七年五月十七日,高杰因拥立之功,被弘光皇帝封为兴平伯,节制徐州,以为南京屏藩。

东阁大学士史可法很看重高杰,他认为高杰此人,勇敢果毅,其部作战彪悍,正是弘光朝此时难得的勇将,其部也是将来北伐收复失地的重要力量。于是特许他将家口安顿于扬州城外,之后统兵北上镇守徐州。

但是,高杰及其所部在看见扬州的富庶后,贼寇习性再次发作。高杰所部一万五千人,其中最能打的就是从李自成时代就一直跟随自己的李成栋部,但就是这个李成栋部,也最是桀骜不驯,就是高杰本人,一直以来也是对其以势镇之,以利诱之,这才使得李成栋及其所部对自己俯首帖耳。

高杰统兵乘水师兵船沿汴水至扬州码头处时,按照原计划高杰本来是要令侍卫护卫其家属,登岸进入扬州城内,但是高杰见扬州富庶无比,竟慌称此次前往徐州坐镇,军饷不足,下令其部请百姓捐饷。

高部明军早已经饥渴难耐,听到高杰下令,于是纷纷登陆岸上,然后沿路抢掠,更有贼性难耐者,劫掠一空后还要屠戮百姓,扬州汴水沿岸到处都是凄惨的哭声。

孙稷侠和陈小七二人蹲在草丛里不敢动弹,身前正有一队高部明军正在行凶,为首的总旗官逮到了一对来不及逃跑的中年夫妻。这总旗官先是让手下兵士将一对夫妻身上财物抢光,抢完财物后,该总旗官还觉得不过瘾,眼睛滴溜溜一转,看这女子善有几分姿色,竟让手下几个莽汉当着女子丈夫的面强上了她。

丈夫痛哭的咆哮,然后一把挣脱两个莽汉的束缚,用头朝这总旗官胸口顶了过去,这总旗官注意力正在春宫大戏上,一时不备,竟被男人撞飞了几米。

总旗大怒,从地上爬起来后直接一刀捅进了男子胸口,然后狞笑着再一刀将女人枭首,身遭几个军汉见到这个场景兀自狞笑不止,显然这种事情在他们手上发生过很多次了,这总旗官做完这些事后,便用手臂反卷着抹干净佩刀上的血迹,然后令部下将两具尸体往汴河里一扔,随后众军汉嬉笑着扬长而去。

孙稷侠看到此处,睚眦欲裂,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结束在他眼前,他内心朴素的正义感让他觉得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杀人犯就此从容离去。

他一时之间血气上涌,右手摸住了右侧腰带的枪,正准备拔枪起身,忽得身后有人一把拉住了自己,孙稷侠回头看发现身后草丛里还蹲着一个身穿粗麻,头戴网斤的中年方脸大汉,男子身量并不雄伟,一双眼睛却是明亮有神。

方脸汉子对孙稷侠道:“义士别冲动,眼下官军人多势众,非我所能敌,如果真宰了那狗杀才,只怕会被其他官军围攻,何况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已,义士不如留得有用之身,以报国家?”

孙稷侠被这一拉,涌上来的血气已经消散,头脑清明了下来,他此时也觉得刚刚不宜那么冲动,现在不是法治社会,现在是军阀混战的封建乱世,百姓如草芥一般,按照权贵和军头们的看法,这草芥杀便杀了,有甚个大不了?

但孙稷侠觉得这样不对,咬牙恨恨的朝对方脸汉子道:“国家国家,国不能保小家,小家为何要保这国?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仇寇。”

方脸汉子听完眼睛一亮,事情经这么一打岔,那队官兵已经走远…

扬州府衙收到高部劫掠城外百姓的消息后,立马关闭了城门,并派遣衙役飞报朝廷。

扬州绅民见高杰的部下在城外烧杀抢掠,纷纷自发登上城墙固守,如临大敌一般,不管城下高杰派来的令使怎么喊门,城上诸人就是不许高杰带军入城。

高杰盛怒之下,下令各千总率队攻城,但是扬州城城高墙厚,又有诸绅民的家丁护院和守城衙役、官兵等固守,高杰诸部一时之间都没有攻进去。好在不久,东阁大学士史可法刚好巡视至扬州,了解事情原委后,史可法亲自带着一营督抚标兵前去劝说高杰,希望高杰息兵。

但是这个高杰实在狂妄,竟丝毫不把史可法这个东阁大学士放在眼里,一点面子也没有给他。

史可法面色铁青的拿出了身上携带的圣旨交给了身侧的标营,侍卫将圣旨上弘光帝授史可法为大明江北督师,节制江北四镇的内容高声唱喏给高杰及其部下听。

不料,高杰竟然当着史可法的面,仰天大笑道:“圣旨,圣旨,是何圣旨也!皇帝都是额们拥立滴,只要额们愿意,就是在皇帝大殿中,额们照样策马狂奔?”

史可法听完他的话被震惊得久久无言,自己奉为道德信仰的君臣伦理纲常在高杰眼里,竟不值一提,甚至当众亵渎皇帝权威。史可法良久才憋出一句:“高杰,你大胆”。

尽管高杰对皇帝和史可法这个江北督师毫无尊敬,但是他知道今天这扬州城也不能抢了,因为史可法还带着一营督抚标兵,朝廷还可以随时调动应天府周围的官军过来镇压,再说他今天也尽兴了,于是当即下令收兵登船,继续向徐州前进。

史可法看着远去的高杰所部,无奈的摇头自语:“国家沦丧至此,竟不得不仰仗这些丘八来保卫国家,何其不幸也,何其不幸也!”。史督师摇着头进了官轿,被督抚标营簇拥着进扬州城了......

汴河边终于恢复了宁静,但是只有河里漂浮着的那些尸体控诉着这个世道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