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为什么总得去获取,为什么不停下来抚慰创伤、静心思虑?
太阳再辉煌也有消失的时候,事业再辉煌同样有难以为继的时候,人生再顺畅照样免不了灾祸。
这一切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不可能不去想,可内心也知道,永远不可能有答案。
是啊,相较于对功名利禄的追求,不如归去隐没到那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不看不想无欲无求无牵无挂,岂不是大好大了的境界?
因为熟知后世棒子国,以至于小陈心目中那也是个世俗功利的地方。
可是对于箕子的时代,尚未开化的朝鲜半岛,何尝不是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呢?
原来,箕子早就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了。
古往今来,有几人真正识透了个中妙谛?
小陈越思越远,终于意识到这又是岳父大人苦心点拨自己的地方。
就好像昔年自己在东都意气风发之时,他也会用类似的半通不通的章句来考问自己,可是自己的回答往往不能合他的心意。
原来有的时候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文史功底究竟如何,而是希望能启发他点什么。
如果那时候自己思考稍微深刻一点,就不至于行事肆无忌惮,并在短短的时间里得罪高力士、李林甫、嗝屁的前太子……乃至不知名的小太监了。
哎呀,果真是经历挫折,才能眼界开阔啊。
小陈负手而立,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暗地里,悄悄观察陈成反应的柳绘和江森,见他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念念有词,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笑容可掬——两人面面相觑。
“那个,他自从离开两京之后,就一直这个样子吗?”柳绘悄悄问江森道。
“嗯,好像是。”江森也是苦恼:“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自杀,还是要出家……”
自杀?出家?
柳绘惊恐万分,为陈十一郎扭曲的精神世界感到忧心忡忡。
……
次日一早,陈成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床,神清气爽地去向岳父岳母问候早安。
询问岳父大人今日是否依然会微服私访,考察民情,他打算陪同一起去,自然获得了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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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后,就当一大一小两个准备收拾出门时,忽然有人送信来,邀请新任明府到府上做客——
正是欺行霸市沈七郎背靠的那个本地最大家族,沈家。
翁婿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趣,还没有去找对方麻烦,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不错,主政一方,确实需要跟地方势力沟通妥善。
便去会他们一会!
尹氏些许有些忧心,因为她从之前丈夫带回来的信息中也得知了,沈氏家族在临溪县,那就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临溪人只知沈家大家长沈白石公,而不知本县历任青天大老爷。
毕竟,早在临溪尚未独立设县之前的百来年,地方事务一直都是沈家的老头子们议论议论就能定的。
这叫传统。
尹氏的意思是,等丈夫上任之后,统率了一整套班子,摆出一县之尊的威严,才好与地头蛇们交涉。
柳察躬笑说无妨,只是脱下农夫的打扮,换回普通仕人的装扮,而小陈便作他小书童的打扮,二人一同往沈家而去。
事实上,临溪县衙距离沈氏家族的聚居地也不是很远,数百步而已,但相较破旧寒碜的县衙门,沈家可不知道气派多少去了。
他们所在的百寮山之阳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南面乾元山,北靠百寮山,东有乌牛山、西为金鹅山,群山环绕,馀不溪穿境而过。正所谓:“山川之在清邑,似天地有独厚焉,可谓土之聚而水之钟也。”
哪怕是小陈并不懂风水,却也知道,这临溪县最好的地盘,早早地就被沈家给占了去。
难怪县衙在与地方大族的明争暗斗中,一直处于下风。
更有意思的是,小陈了解沈家的发家史后,没想到竟然还和自家陈朝关系密切——
他家的祖先沈恪,字子恭,吴兴武康人,以前便是陈武帝陈霸先的得力干将,以生性深刻沉着而富有办事的才能着称。
当年侯景围困台城,沈恪率领所部人员进入朝廷禁省守御,依随条文惯例加任右军将军。侯景兵在东西方向垒起两座土山攻城,城内也堆土成山相应对峙,沈恪为东面土山的主将,昼夜抗击。因有战功被封为束兴县侯,食邑五百户。升任员外散骑常侍。京城陷落后,沈恪从小路悄悄地回到故乡。陈霸先讨伐侯景时,派人告知沈恪,沈恪就在东方起兵响应。平定侯景后,沈恪到京口拜见,当天被任命为都军副,随即又担任帅府中的司马,不断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