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颠了一下,胡亥烦躁的睁开眼睛看着车前整齐前行的军卒队伍,耳边又响起梦中老者的话语:“气运非定数,若陛下忽而又再做非王道之事,则王气自会复衰。”
“这是逼着小爷只能费尽心机的为百姓着想啊,”胡亥叹息的翻身换了个方向,“可小爷还想好好当当昏君享受享受呢。”
话虽这么说,胡亥也知道安期生所说的是正理。马上山东就乱,而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出现和这几天已经做了的很多事情,一定会严重影响历史的走向。亚洲蝴蝶拍拍翅膀,几个月后会在美洲出现摧毁性的龙卷风!
既然已经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那么金手指就完全不再有参考价值了,自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勇(无)敢(奈)的面对完全无法预知的未来。所以就算那个安期老神仙不说,自己也只能争分夺秒的趁着这个把月的时间快速打好力所能及的基础。
想想这几天上了发条一样的紧张生活,胡亥就有一种强烈的欲哭无泪的感受。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在时间中穿梭旅游都是骏马、美女、用不完的金钱,自己都变成皇帝了,绝对极致了,却要过这种惶惶不安的生活。
这货已经完全忘记曾经忙里偷闲的看乐舞甚至还要乐府令去给他找肚皮舞娘的事情了,也忘了身边那两个水灵灵的小宫人和她们熟透诱惑的少妇奶母……这人还真的就是不知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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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左车确实采用了三马轮换驾车的方式,顺利的通过了峣关,接着向前又行了十里,等于一天行进了一百里,然后找了个村子的村口客栈宿歇下来。武关道是山东进入关中的要道之一,商旅很多,沿途小村都有一家或两三家小客栈。
在他的想法里面,就算皇帝第二天就回咸阳,走到罴壮等人埋伏的地点也要至少巳时,刺杀发生后再派人去最近的蓝田县查证又需要时间。由于罴壮等人是与召骚有关系,所以官府会首先缉捕召骚。如果按这个时间推断,就算缉捕召骚的通缉令发出,第二天天黑前也只能传递到峣关,而他第二天天黑已经到商县了。
由于自己与召骚的会面都是通过隐秘的侧门、后门进出,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自己近日与召骚有过往来。万一官府真的发现了自己、再发出新的通缉令时,如果按昨日的行进速度,他应该恰好刚出了武关。关中的大道就这么几条,但一旦出关进入南阳郡,则道路四通八达就很难缉捕了。
李左车也想到过罴壮等人还未等到刺杀皇帝时就被抓住,不过他马上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这批亲卫都是老卒,很多都是很有资历和经验的斥侯,这些年随着他东躲西藏的,警惕性是一点都没撂下,要想在刺杀前就抓到他们,除非蓝田县内就有官府的耳目。
关中法度森严且承平已久,李左车在入函谷关时就注意到关墙都已经有年久失修、日渐破败的景象,所以完全没有理由认为关中还会存在针对百姓的官府耳目这种东西。
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被一个“人退隐、心不退隐”的老细作关注了,还恰恰赶上皇帝重新启用密谍的当口。所以当一声响箭升空,看到前方几十个秦卒跨马横弩阻住道路,他就知道坏事儿了。
正欲停车不前,身后隐隐的又传来马蹄敲击石板路的声音,片刻之间几十个秦骑从后面遥遥现身,快马奔腾转瞬即到眼前,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前后夹击的网中。
心里本还存有几分“未必是来追捕自己”的侥幸,在看到后面赶上来的秦骑第一人时也彻底的破灭,他已经认出那人就是公子婴。
秦国一统之后他几次到过咸阳,也曾坐在酒肆中看王公大臣的车马经过,所以认得公子婴的模样。现在,能够劳动公子婴大驾来亲自追捕的人,恐怕也只有自己这个武安君后人了,召骚这种庶民富户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看来小秦帝还很知礼节呢,”李左车自嘲的暗道。
而此时,被中尉军拘禁一夜的罴壮等人,也已在被押赴咸阳的路上。
召骚却没有被抓获。当骑军追上召骚的商队时,这位爷早就悄悄地中途溜走了,只带上了在县府当皂隶的家奴,连商队主事都不知道他们何时离开的。而且,召骚二人并未骑马,只随身带着几镒金和一些钱币,以及足够多日的食物和饮水,不循正途,走山间小路奔向了河东郡方向,然后绕行山间小道逃出了关中、山西的牢笼,最后一直逃到邯郸。
通过在县府当差的隶奴,召骚早就暗暗准备好了两份假“验”和“传”,并改变了容貌。其实他也无需对容貌做什么改变,在山中逃奔千余里,用了足足一个多月,原来白嫩微胖的身材早已变得瘦削精干,满脸胡茬,已经完全是一个常年奔波在外的商贾伙计形象,所以能够在全面通缉之下,仍然从容逃逸。
唉,没有照片的年代,搜捕个逃犯也真是个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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