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淡然的一笑:“现今大秦整个天下的人口共约六百万户,如果听凭六国遗族灭秦后再两、三强之间相争,不出五年,人口必降至四百万户以下,很可能会降至三百万户。暴秦,还有朕这个暴君,都不曾一下消灭掉二至三百万户、一千二百万至一千五百万人口吧。朕不过征发徭役七十万就已经是暴君了,如果这二、三百万户被消灭,是我这个暴君凶残,还是六国遗族为一己之私的争夺更凶残?”
李左车默然无语。
从史书中看,在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共有人口3000万左右,而到了楚汉战争结束后的汉太祖四年(前202年),人口已经骤减至1650万。秦末的反秦起义和楚汉相争的结果,是直接消灭了超过1000万的人口。
胡亥长身而起,走下丹陛来到李左车的案前,抬手制止李左车想要站起来的行动,然后跪坐到了李左车对面:“我已知山东状况不乐,你刚刚所说如果六国遗族参与其中则秦军也无法镇制我也同意,既然你愿意为朕之臣,我也相信赵武安君之后人不是一个虚伪之徒。所以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相互坦诚才能相互信任。”
“阿房宫室和先皇帝陵停建、徭役遣归已有明发诏令,想你已经知道。以你的机警,应该也很想知道我会把四十万刑徒如何处置吧?”
李左车神色有些复杂的望着小皇帝,点了点头。
“四十万刑徒,其中二十二万组成秦锐军,用于镇制山东之乱。”胡亥用一根手指在几案上轻轻点了点,“另外十八万刑徒已经分布到河东、上党、太原、代地等郡,在太行八陉中除军都陉外的七陉筑关。以你的谋略机心,你认为我要干什么呢?”
“陛下要守御关中和山西,不受山东之乱的波及?”李左车一脸惊讶的望着胡亥。
“没有根基的战争必败!”胡亥斩钉截铁的说,“所以,我不会把关中的所有壮卒都放到山东平乱,我必须保证有稳定的根基。关中、山西、巴蜀,有关隘、有江峡阻隔,山东乱就乱了,各国遗族去争吧,死了人也不是大秦的责任,算不到大秦头上。”
“我坐拥富足之地不受战乱波及,等你们也争出几个相对强大的国了,也争得精疲力竭了,我再仿效先皇帝重新一统,李左车,你认为我做不做的到呢?”胡亥冷冷的笑了。
李左车听得后脊梁直冒凉气,看着眼前这个身量不足、一脸稚气的小皇帝,一本正经的用公鸭一般的嗓音说出这些内含杀气的话语,他却丝毫没有觉得滑稽。
李左车早就分析过山东举旗反秦的情况变化,并也以自己的分析,说服过不少遗族同道。按李左车的分析,山东反秦,秦军必会镇压。但是秦廷目前在中腹的兵力空虚,北疆占兵二十五万,百越占兵五十万,整个关中只有中尉军五万和卫尉军二万,然后就是各郡郡兵。
一旦有人竖起反秦大旗,立即聚集十万、二十万义军绝不是难事。虽然战力无法与秦军相比,但人数上的差异,使得秦军只能调北疆军南下,虽然很可能会扑灭几股义军,可也扛不住遍地烽烟四起。
大秦一向是以一统天下的强秦自居的,这份脸面丢不得,所以也只能硬撑着继续镇压。待到其筋疲力竭,或被完全引离关中,只要出一股奇兵就可直扑咸阳,灭掉大秦的根基。
根基一失秦军的军心必散,这天下就不会再属于赢姓。可眼下这个小皇帝却定下了先固守关中、山西和巴蜀的基调。再用二十多万刑徒,不对,是四十万,那十八万刑徒筑关完毕后很难说不会被皇帝转为军卒,用刑徒军去镇压叛乱,而二十多万北疆军完全能够守住关中不失。如此一来,山东义军遭到屠戮不说,大秦的根基依旧稳如磐石。
李左车真心实意的行了一个正拜大礼,匍匐在地:“陛下之策,即便不是最佳上策,也是最稳妥之法。如此,山东六国故族难撼强秦也,臣衷心拜服陛下。”
胡亥伸手虚抬了一下:“免礼,起来吧。不过,你不认为我的这个方略有什么隐患吗?”
李左车直起身来,想了想:“陛下以刑徒军平乱,刑徒军不可能完全由刑徒组军,陛下会让中尉军为骨,刑徒为肉。但若如此,关中防御则需交给南下的北疆军,而北边必空,胡骑就可能是陛下的隐患了。”
胡亥赞赏的看着李左车:“不愧是武安君后人中出类拔萃的谋略之士,一语中的。以我看来,就算在平乱中胡骑不会造成太大威胁,但当平乱结束时,也会使中原凋敝,国力大减,会有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无力抵御胡骑南侵。所以,既要维护关中稳定,又要保证有充足的力量抗击胡患,这才是我真正感到麻烦的事情。”
胡亥站了起来,向临时丹陛方向踱了两步:“想要两全其美是不可能的,关键是在于怎么平衡平乱和抗胡的力量分配。”
“北疆军肯定要调入关中守御,但是调多少,”他猛地一转身看着李左车:“就要看你是否愿意为大秦分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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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左车略有迷惑的望着胡亥:“陛下,臣既已在此,必定是愿与陛下分忧。只是臣无兵无将,以臣目前的声望,将大秦北疆军交与臣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陛下还承诺保护臣的名声。臣一时真的想不出陛下需要臣如何去做,才能既抵御住胡骑并使臣置身山东局外,又能顾全臣的名望。”
胡亥重新走回李左车的案前席地而坐:“其实这事并不算难,但需要我能彻底相信你是真的为百姓着想,已经完全放弃了为他人复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