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公子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你也看出没有与昔日袍泽挥戈相向的可能了?”
“尔等,尔等要将这二十万人如何处置?都如当年武安君对赵卒一般全部坑杀?”黄伯突然想起以往大秦对待敌卒的残酷手段,话语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何需坑之?”少年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你做为斥侯早入关中,恐怕不知道一件事,就是周文的粮秣也就还能支持不到十日。而且,要是在周文进入三川郡时大秦坚壁清野,周文军根本就打不到函谷关前,这些粮秣还是大秦故意送给他的。只要秦锐两头一堵,不用挖坑,你的袍泽们要不了几日就自己饿死,或者自相残杀了。”
黄伯颓然的低下了头,须臾又抬了起来:“仆和他们相处了这些时日,知道他们虽然反秦,确是生活不下去者居多。”
“不知,”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不知先生和公子是否能够告知皇帝,饶过他们的性命?”
“上天有好生之德,”少年轻轻摇着头,“此与当年武安君伐赵时不同,武安君坑赵卒四十万,是为了最大程度削弱赵国的战力。而这些反民中,除了领头者有不轨之心,其他人不过是为一口粟米而已,这个皇帝是知道的。”
他的话音突然严厉起来:“只是另外一件事你也应该知道,或者早已知道,就是这些苦哈哈的流民若进了关中,那就变成是八百里秦川百姓们的灾难,他们恐怕不是大善之人,会秋毫不犯吧。届时,杀与你一样的老秦人,抢与你一样的老秦人,谁能控制的住吗?野皮说你加入张楚军,就是因为一些自称反秦义军的人杀了商队的人,抢了商队的物,才使你因张楚军的救援而感恩。现在,张楚军的陈胜王为了笼络人心而约束军纪,而一旦破秦,还会继续约束这些闲民吗?”
黄伯无话可说的又低下了头。少年说的一点都不错,周文已经算是在强力约束部下不要扰民了,可他却知道,有些周文麾下将领为了多征士卒,纵兵先抢空了一些乡亭村落,然后用饥饿迫使那些庶民为了有口饭吃而只能加入张楚军。
少顷,他又抬起了头:“这位公子,你既然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就是说秦军不会对他们斩尽杀绝,那要不杀他们,又会给他们什么出路?仆知秦律,谋反者当夷三族……”
“上天有好生之德之句的后句想你不知,就是大地有载物之厚。”少年这回笑得比较开心,“皇帝已经决定,这些人在合围中能投降而活下来的人,会给迁到九原郡垦田。那里紧靠河水,地广人稀,大量的荒地可资开垦。让他们远离山东的纷争,安心做个农夫多好。这些人,你说皇帝为啥那么好心给他们送粮食让他们来关中?反正你们有造反的力气,那不如就先到关中做客,皇帝请你们吃饱饭。然后嘛,就去九原垦田,别把力气都浪费在打打杀杀上。”
黄伯心中的恐惧慢慢地消散,同时也觉得秦帝真够阴的。
可话不能这么说,不杀头,让吃饱,已经够……
“如果真能这样,那皇帝陛下比之先皇帝和历代先王,真的仁慈太多。”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席案中间的过道上向上座的两位俯身叩首:“如此,仆愿遵调遣,为大秦效力。”
文士和少年对望一眼,然后向野皮丢了个眼色,野皮连忙站起把黄伯扶了起来。
“这样甚好,”文士说道,“野皮,把他编入你的屯队中,待此战结束,带回咸阳参加兵练。”
野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谢阁主和”,他顿了顿,“公子宽宏。”
“把你们的酒肉也端回去都吃了吧,别浪费了。”少年公子笑着说。
两人一起行礼,然后每人端着自己的木盘离开了营帐。
“陛下居然愿为一个敌方斥侯专门做说服之事,臣下敬服。”文士双手举爵一拱。
“我这也是适逢其会,要不是想和你随便闲叙也遇不到这等事。不过要依你风影阁主的意思,把这么有本领的人一剑枭首?暴殄天物不说,对野皮这样的人也失一个笼络之机。”胡亥不在意的端起酒爵。
“不过,”胡亥饮了一口酒又想起些什么,“你的风影阁,可以从这类最优等的猎户,还有最有本领的城狐社鼠中招揽人手,包括此番周文军的优等斥侯也可去挑选一番,拣那些并非对大秦有深仇大恨、不过是被裹挟的人。训练时首要的是加强忠诚于大秦的说教,而作为锐士,有些人或许还没真杀过人染过血,这也是过硬的考验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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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略一思忖,“等此战结束我回咸阳后发一个诏令,把各郡县狱中待死的囚徒中勇武者,与此番俘获反军中坚决不降者交与你,用作训练锐士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