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曹参看了看竹简:“因田租户赋合一,所以田亩撂荒之事在兴商贾后可能会有出现,所以制律,田亩一年不耕可以算养田,第二年仍不欲耕则必须转售,收买者当季必耕。两年不耕之田,新买之田不耕,若无户内耕夫暴病、征发为卒等故,都直接官府收回,这也是陛下担心田亩荒芜民众皆商之举措。”
“姚展,给廷尉史和诸卿上茶,润润喉。”胡亥指示。
曹参感激的向胡亥拱了拱手:“谢陛下。”
端起内侍端来的陶碗喝了一口,然后就是一愣,又喝了一口,才放下碗看了看,继续说:“无论是否有田亩,商贾需要交纳税赋包括所得税、关津税和市租,所得税包含商贾获利所得、被雇佣人夫的佣钱所得,其中佣人的佣钱所得由商贾代付,这一点商贾在佣人时必须说明所付佣钱为税后所得,否则所雇之人允可官府告发,对商贾将重罚。”
他再端碗喝了口茶,抽抽鼻子:“另外,陛下看过草制后提出了一点,就是商贾所得税和市租以粟缴纳,市面粮价低于三十钱一石粟时按市价缴粮,高于三十钱时就按三十钱一石计缴,这样粮价低时不伤农,粮价高时引夫回田,朝堂所获粮粟也会更多。关津税则以钱支付,因携粮缴赋彼时就过于不便了。”
胡亥插嘴:“市租,不是租多大地方纳多少租,而是按销出的货品价值计征,在何处销就在何处征缴。这样一来,可以通过关津税和市租,调节当地所缺之物的走向。”
“不明白?”他看看大眼瞪小眼的大部分公卿,始皇帝抑商,所以这些人基本不懂商事,“比如九原缺粮,销往九原的粮粟不征关津税和市租。九原引入游牧部落后,牛马羊皆需销出,出自九原的牛马羊关津税适度减免,游牧部落的市租,视我们的需要,如现在我等需马牛,则售整只马牛皆免市租,羊皮羊毛免市租,羊肉则不免,牛肉也不免,牛皮牛筋则免,诸如此类,鼓励其多产朝堂所需之物。”
曹参看皇帝似乎不接着说了,就自己接着说:“陛下要求鼓励匠作,非官匠作场有合用的新巧之物,则免市租,对农耕、兵事有大用之新巧之物,可由匠人申请减免所得税。另外……”
这一通贾律草制的解说、问答、争论等,整整进行了一个下午,天都黑了才只能算勉强说完。
皇帝设宴,把尚食府新研发的炒菜品种都拿出来宴客。公卿中有去过百草庭的人这才知道,原来百草庭轰动咸阳的新食是宫中所创。胡亥不失时机的问在座诸臣,有没有家中开有食府的,可以提供菜谱,嗯,免费。
这一来好几个大臣都扭扭捏捏的说想要,宗正赢腾则站在宗室的位置上为那些无官身的宗室子弟争取权益。
有个大臣想到一个问题,就是这些菜品似乎都是皇帝弄出来烧人的豆油炒制,于是问皇帝哪儿去获得这种豆油。
“顺王,”胡亥对公子高说:“现在守城的战事已经大多结束,秦锐出关所需相对较少,尔外舅的豆油产量想必已有多余,在保证军用的前提下,我准他在咸阳市售,价格自定。记住,是在保证军用的前提下。冯劫,太尉府根据战事构想,确定每月需要用于军用的数量,不过,谁要贪腐,朕就拿你是问。”
公子高和冯劫都连忙丢下箸拱手领诏。
“既然有很多卿家愿意涉足商事,朕是欢喜的,但朕还是要再说一遍,有以权谋私者,朕绝不会轻饶!”
宴后,胡亥把冯去疾、李由、郑国和曹参都留下了,陈平自然也在。
“曹参的贾律之事就做到这里了,后面的修改完善和正式确定,廷尉另找合适的人选接过来。我原来曾与卿言,曹参在贾律初次提请公卿审议后半载左右转调治粟内史府,可现在深耕、积粪肥尤其是一年两季收获之事感觉越来越紧迫,所以虽然今日刚公卿审议一次,也只好先让曹参过去了。”胡亥咂摸着口中菜品的余韵,对李由说道。
曹参有点儿惊异,不过没有说话。
“陛下,廷尉史不能一下放手,臣会调其他人来接替,但廷尉史还需要交接并协助一段时间。”皇帝早先说过此事,李由也心知这个曹参不会一直放在廷尉府,他的薪俸就注定是皇帝要重用的人。
“这是自然。”胡亥颌首,“接替之人要选熟悉税赋和商事之人,这样交接的快一些。曹参,现在战事既起,秦锐出关,我最担心的是粮秣。不只是军粮,还有受到战事影响郡县地区的百姓救济。如果朝堂上在秦锐此番出击后,能够确定需要占据并可实现一两年稳定的郡县,那里的百姓就需要负责供粮到下一个收获期。所以,我把你调到治粟内史这边,任内史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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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郑国说:“老卿家年事虽高,贵在知农事,知财赋,知朝堂所费又知百姓所需,我把曹参交与你,培养成新的治粟内史。何时卿认为曹参已足担此任,何时我就允可卿致仕,并赐卿足以安度的田亩或薪俸。”
郑国最近几个月被皇帝的一系列新思路弄得很兴奋,但也很劳累。年岁大了,自觉会跟不上皇帝的要求,自己累点儿也就算了,皇帝交待的事情要是做不好,治粟内史成了拖后腿的,这面子上就实在过不去了。现在皇帝把这么个年富力强的曹参调给他,并承诺给他一个美好的晚年,心中既感动也松了一口气,马上就正揖相谢。
“曹参,你调治粟内史丞,但跟司马昌一样,领治粟内史衔,秩中二千石,也算对你在贾律上所做的奖赏。”胡亥忽然换了一副揶揄的嘴脸:“你刚开始时对大秦满腹怨怼,言暴秦对百姓严苛,现在我把你放在这个对百姓是否有饭吃、有钱用的最关键位置上,剩下的就看你如何能上不负朝堂、下不欺庶民,既能保证朝堂租赋收入、又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了。”
曹参看小皇帝的表情,里面似乎含着点儿“看你老小子到底能做成啥样”的味道,心知这是皇帝的激将法,可还是升起了一股不服气的念头,硬邦邦的说:“陛下信任臣下,臣下必定会尽力去做。”
胡亥挂出一脸坏笑:“不是尽力就可以的,还要做好。天下士子都以为自己为大任之才,真正是否可担大任,不是说说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