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镒金,至少值六、七千的半两钱或者二百多石粟米,要知道四、五千钱就可以买一匹上好的驾车之马,一个小婢女还不到半匹马的价钱,所以高夫人可以用赔偿金再买进两个婢女,并没什么不痛快的。反而是高虔,觉得被人光天化日抢了人有损颜面,有点儿悻悻然。
从话里话外,张良听到的信息是,至少在咸阳,社会治安良好,百姓心态稳定,基本无机可乘。
关于秦帝,高虔这个待诏博士所知的也不过是一些朝堂能够公开发文的消息,看到的也是在大朝会上一谈政事就惜字如金、昏昏欲睡的小皇帝。当然他也把秦帝组织的那个肚皮舞会的情况当作奇闻说了出来,对那些魅惑无穷的乐女,尤其是秦帝妃子的领舞者,憧憬加回味的啧啧有声,弄得夫人颇有点怒目而视。
张良很有些失望,高虔两口子所能提供的信息,基本上他在市井中也都得到了。不过,随着聊天,他也发现高虔对山东的情况,尤其是义军的情况很感兴趣。再聊下去,他发现高虔感兴趣的,实际是六国遗族在起义中的作用,更准确的说,是六国遗族的钱财在起义中的作用。有几次高虔都用玩笑的口吻问他是不是拿了遗族的钱来关中做义军的斥侯,因为他贩卖的珠宝都是高档货,也只有贵族才会拥有。
开始时,高虔的这种试探让张良颇为警惕,毕竟这些天咸阳市井传言已经抓了三批陈王的派来的刺客,基本都是百姓或闲民感到不对而向官府告密。这位待诏博士之前因为韩非子在始皇帝面前失势而立即改投李斯的行为让张良对他不得不防。可慢慢的,张良感觉这个高虔,似乎内心中还是有一种恐惧,生怕山东义军真的攻入关中,会把他当年韩非子死后不返韩国而转投李斯门下当作一个罪过。
张良先是为自己得出的这种判断哑然失笑,这种小角色谁会当回事儿?真要为韩国出头来揪他的也就是自己这个韩国相的后人了,可自己根本都不知道他,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所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转念一想,这家伙不会是又在发扬两头倒的墙头草精神吧?这个判断一出,张良精神反而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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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张良与高虔夫妇闲谈的最后一夕了,第二天一早张良就准备离去。该有的谢意,该有的礼仪,该有的馈赠,都已给过,聊天中,张良有意无意的又扯到了时政上。
“某前数月曾在下邳得遇一人,也是韩人,博士可愿猜猜是何人?”张良自然不会蠢到把自己的真名实姓告诉这对夫妇。
“呃,某猜不到。”高虔倒是很老实,不知就是不知。
“就是当年刺秦误中副车的韩相平之子,张良。”张良稍稍放低了声音。
高虔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某闻,当年此子刺秦未中就销声匿迹了,始皇帝天下大索也未得。尔所遇,不会是冒名招摇之人吧?”
“非也。”张良从容的一笑,“而今山东义军四起,张良自无需再隐匿,而且他也拉起了一支义军,还说……”
“他说了什么?”高虔有些紧张的问道。
“他说,天下韩人应该共同为复国而使力。或以财助之,或以力共之。”张良再次压低了声音:“他还对某言道,愿举家之财,散与为复韩出力者。”
高虔的眉头皱了皱,随即笑道:“那尔来关中,是不是也是得了其财?”
张良正色道:“博士自韩国出仕,尊夫人也为韩人,相信对复韩也是有所期盼的。所以某要有助韩之意,必早明言了,难道某还信不过同为韩人的博士伉俪?实乃某虽韩人,但某亦为贾人。家传几世,都不涉国事,唯行贾而已。此番入秦地,某以实告,是听闻有西域行商自陇西而至,携诸般宝物万里东行,某是想看看是否可遇之一二。”
高虔脸上似乎有了失望之意:“某居咸阳二十余载,确知有西域商贾偶至,然远途自西域来,道路艰难,沿途又多游匪,所以数载方有一二入咸阳。你若想遇之,怕要常驻咸阳待以几载也未必可遇。”
高夫人对谈政事没啥兴趣,对这种商事倒颇为上心:“西域胡商手中确有宝物,当然索价也不菲。十年前刚迁居咸阳时见过几个胡商,带有很多无瑕美玉货卖,还有不曾见过的兽皮、纹饰。他们对丝物最有兴趣,最愿以丝帛交换而不愿得金钱。但就是能到关中的人真的很少,非勇武者不得至,也是以性命谋财了。”
张良露出了为难的样子:“如此这般,看来还是某想的太简单了。山东既有秦师平乱,想必不多时日也就平靖了吧?某还是早日出山东,看看是否有其他商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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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明日就将离去,”张良和其仆回自己暂居的院房后,高夫人盯着高虔说:“你真信他言中那个韩国相之子张良会收买秦廷的消息?”
高虔对自己夫人突发此语有些惊讶:“难道夫人觉得有何不妥?且不说现在山东乱相纷纷,就陛下耽于玩乐将朝政都丢给公卿,大秦能不能扛过这一关都是难言之事。如果能多一个退路,难道不好?”
“夫君当年舍弃韩非而投李斯,是趋利避害之举。”高夫人带着赞赏之意说道,接着话锋一转,“然现时又要背秦,则属不智了。”
“呃,还请夫人详叙之。”高虔露出些许谄媚。
高夫人显然对高虔的表情很享受,也就是她这种带着家产能拿住弱势夫君的女人,否则这个世道哪有女人说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