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张楚落幕

由于陈县城外的三面营盘之间具有一定的距离,要依照过去的做法,南城军受到攻击威胁,需要派传令卒飞马经过城西再到城北,绕过半城去向章邯大营通报。自从胡亥玩儿了一手快传把戏,现在在秦锐军中也采用这种方法在相距稍远的营垒之间传讯,不过没有采用那个摇臂木架,而是白天用旗语,晚上当然还是用灯号。并且也没有对讯号搞什么数字加密,直接用数对应字,这样对于传讯者的要求就大大降低了。同时,军中还规定有若干短语,传讯更为简单快捷。

赵贲这时向章邯传讯有敌出城列阵,就是采用的短语,先发至桓范的城西军,再接力传递到章邯的主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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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闻报愣了一下,接着一抹古怪的笑意就浮现出来:“陈胜居然主动出击了,还是攻击赵贲的骑军?”

公叔起闻讯也有点意外,不过也和章邯一样立即就想明白了:“他们还是按照以往骑军的使用和战法来考虑的,即马上作战不如下马作战,而下马列阵对决,南城只有两万人,他们只要出四至六万人,觉得就可以凭人数战胜。”

“嗯,”章邯点头同意,“骑军不会带床弩之类的重兵,连矛戟这类长兵通常也不配备,铜剑骑弩,均不适合对阵。陈胜这是觉得南城秦锐是最容易击败的啊,想胜一阵鼓舞士气。若南城秦锐败,张楚军大约就会有足够的底气直接攻击这里的主营了。”

“传令给赵贲,”章邯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阵杀气,“凿他的阵,杀他的主帅,封他的城门,让这些人出来了就别回去了。”

那个传令卒接令后立即转身跑向营内的讯号木塔。

“如果……”章邯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如果陈胜南城兵败,溃卒无法进城必不会向西再投向桓范军的死地,只能向东面溃散。而陈胜若打定主意一败即东逃,正好借着南面的溃卒挡住赵贲的追击。”

公叔起表示同意:“大将军所料极有可能,而且如果陈胜借机东遁,也一定会有部分张楚军出北城甚至西城,拖住这两面我军的追击。”

“西城嘛,由他去吧。传令桓范,若西城有军出,坚守防御,以箭阵阻之。”章邯忽然想到皇帝用过的“心理战”,“告诉桓范,西城兵出意味着陈胜东逃,让他在守营不出的同时组织军卒喊话,说你们大王已经东逃,你们再战何用?”

章邯把带着笑意的脸转向公叔起:“南城兵败,西城张楚军是否会出城尚未可知,但北城一定会出兵攻击我营,免得我等立即组织追击他们的陈胜王。你立即去安排,同样坚守不出,还要做出骤然被攻的慌乱景象。待陈胜逃出十里后,再将当面之敌吞掉。陈胜的逃师让赵贲去慢慢削弱,本将军先占据陈郡再说。如果南城兵败陈胜不借机而逃,那就继续进行攻城的准备,若此战能使张楚军损失近半兵力,攻城的策略也可由威慑改为择机破城。”

陈县城。

南城内一队队的张楚军卒有序的跨过城门出城列阵,张贺确实将他们训练得有模有样,让周围百姓们看来,也是一支威武之师、雄壮之师了。城上,守城军也在有条不紊的布设床弩,将五千弩手密集的排布城墙上,在秦军进攻城外本阵时给予支援,同时防止万一张贺军落败时抵挡秦军趁势攻城。

东城,一万张楚军整齐的从东城门向内延伸排列,把街面和靠近东门的里巷内道路完全占据了。虽然军卒们知道已有十万秦人围城,内心很不稳定,但在这些个月的军事训练和军法约束下,表现得还算平静。

西城和北城都与南城的城头相似,部署着弩阵,不同的是两面城下都掩藏着大批轻兵,一旦南城失败大王要东去,这两面就要开城出轻兵攻击秦营,替大王阻滞追兵。西城人少些,连城上弩手一共约六千,北城面对的秦锐军人数多,所以一共部署了一万八千多人。

王宫前,准备前往东门待机出逃的陈胜全身披挂黄金甲,正对与他告辞准备出南城决战的蔡赐殷殷的嘱咐着:“上柱国智计过人,乃孤的军师智囊,此番南城决战,上柱国莫要冲锋在前。万一战局不利,可迅速绕城向东靠拢孤的王师,留有用之身继续为孤、为国效力。”

蔡赐感动的连连施礼:“臣能得大王信赖得抗暴秦肆虐,此生已无憾事。值此张楚危亡之际,臣必竭力,以报王恩。臣牢记大王所命,万一事不谐,臣将领兵于大王身后阻敌,并尽快与王师合兵。”

他停了停又行一礼:“大王也无需过于担心,此番南城决战,五万对二万,有八成胜算,大王未必真要东行。将军臣明日可达城东三舍之地(九十里),大王即便东去,也无太大惊险。臣设此计必出暴秦意料,臣即使不胜,大王也可安然东巡。”

陈胜连连点头:“有上柱国为孤谋略,孤之大幸。”

“大王谬赞,臣汗颜。臣且告退先往南城,大王多珍重。”蔡赐登上轻车,站在车上再向陈胜深施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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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城南,秦锐骑军。

当城门大开,第一队张楚军卒小跑着出城开始列阵,赵贲就一面向章邯大营传讯,一面命令骑军备马披甲,准备战斗。当张楚军两万人列成两个方阵、城门中仍不绝的涌出士兵时,秦锐军已经有一万八千人跨上马鞍桥,只留下两千人在营中守护粮草。

章邯的军令很对赵贲的胃口。秦锐军的骑兵部队自从组建起来,就一直苦练皇帝指导的凿穿战术,并进行了改良,将骑军分为了轻骑和重骑两部分,轻骑着半身甲,配盾弩短矛铜剑;重骑不但着全身甲,还是合甲(两层牛皮中间加有一层薄硬木板,或两层皮至多层皮叠合),马头与肩部亦披甲,除盾弩铜剑外,不配短矛配长戟。

胡亥对于蒙古人的凿穿战术只知道个皮毛,以为就是通过连续的弓箭打击撕开敌阵的缺口然后冲入敌阵。他不知道的是,蒙古骑兵的凿穿战术是两步走,即先以轻骑用弓箭远程打击来疲惫敌阵士卒并寻找薄弱点重点来凿;一旦凿出敌阵缺口时,便以重骑持重兵器如长矛、长刀等直接冲入敌阵,先长兵突刺再弯刀(在攻击欧洲板甲骑士时还用过铁骨朵)近身搏杀。

秦锐分骑军为轻骑和重骑,也是真正有经验的军将们,将胡亥这个半吊子醋提出来的战法进行适应战场的完善之举,倒是暗合了蒙古骑兵的战法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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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张楚军已经列出了第三个万人方阵,三阵在金鼓声中前行百多步后,阵后又开始列出新阵,此时张贺的戎车位于前三阵的中阵后部,蔡赐的轻车此刻也刚出了城门与张贺汇合在一起。

蔡赐一看到对面六百步外的秦骑阵势就觉得不对劲,秦军完全没有下马列阵的意思,而是大约三千骑一排,列出了五至六排,正好与己方前三阵每阵千人横排的人数差不多,可步卒列阵基本就是人挨人,马队列阵,不但马的体积大,秦军的马与马之间还留出了两马宽的空隙。也就是张楚军三阵之间留有半箭之地的空场,否则秦人的马阵宽度会比自己前三阵宽出一倍。

“将军,”蔡赐觉得应该和张贺商量一下,“你对秦人这个阵势,怎么看?”

张贺的军事才学都是跟蔡赐学的,当然还有一些小战斗的经验,这种大型战阵对决他也是头一次。张贺很勤奋,很努力,可惜他读书少,学来的东西多是死记硬背。见到秦人摆出这么一个阵仗,他的脑袋也发懵,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先生,本将也不知秦人作何打算。难道他们就想这样冲阵?或者一旦我军发动,他们跨马就逃?”

蔡赐苦笑:“秦人不会逃的。或许秦人想以此疏阵降低我方攻击力量,发挥其机动特点,避我锋芒游离于我阵之外以弩箭耗损我方兵力?秦人既然是骑军,无床弩、无长兵器,破我坚阵并无良法,下马组阵以少对多也无胜算,干脆就这样游走规避……”

“他们是不是想要以此拖住我等,等待城西和城北秦军支援?”张贺问道。

“将军所言有道理。”蔡赐先点点头,然后回首望了望身后的城墙又摇摇头:“我方居高,西北两城外秦人若有出营支援的迹象,城上会以旗号鼓角告知我等防范,现在……”

他犹疑了一下,命一个传令兵打出旗语向城上了解另外两面城外秦军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