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急诏。”几名六百里加急驿使一面高喊着,一面策马在诸侯军向雒阳进发的滚滚烟尘中向着项羽的中军队列飞驰而来。
“秦人把彭城烧了大半?”项羽站在戎车上读了一遍怀王诏书,先是一惊,接着就大怒:“既如此,本将军要让所过之处,不留一丝秦人气息!”
范增正与项羽同车,听到项羽的怒喝面色一变,连忙用手背轻轻碰了碰项羽的胳膊,转头对车旁的项羽亲卫说:“先带驿使下去,找两辆辎车让他们休息。”
驿使离开后,范增在颠簸不定的戎车上接过项羽手中诏书看了一遍,又还给了项羽。
“上将军且息雷霆之怒。”他半开玩笑的笑着拱了拱手:“上将军领诸侯军已将秦人尽逐出山东,即便此番不能破函谷关而入灭秦,山东的天下也已是由上将军称霸的天下。上将军此时屠一城,就是屠了日后此地诸侯的一城百姓。烧一城,则是烧了此地诸侯的城。秦人当坐函谷关上看上将军的笑话,上将军可愿如此?”
项羽攥着车前档木的手收紧了,青筋在手背上跳动着。
“大王诏云彭城大半已毁,但王城与周边贵族朝臣所居里巷未罹火患,也就是说项门各府也都保全了。可若上将军再焚,比如说再焚雒阳,若秦人细作就此将王城和周边里巷也一火焚之,则世人当云上将军残暴嗜杀连自己族门都不顾,且在大王诏下仍不收敛,这就属公然蔑视王上,所以上将军还需三思。”
项羽两手一较力,戎车前挡木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随即项羽的手松开了:“亚父劝谏的是,秦人丢弃山东,吾若烧杀,只能让秦人讥笑。”
范增轻轻颌首:“上将军从谏如流,实乃霸主气象。现下上将军当想的事情是,武安侯建议分兵两路同取函谷和轵关,上将军如何决断?”
蓝田中尉军大营。
“秦啸和中尉军既然已经都到了陕县,潼关我就不去了,”胡亥在营门外看着一片金秋景象的山岭,带着陶醉的神情深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然后瞟了瞟在他发话之前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公子婴和陈平:“你们俩在一起商议半天了,对王离和任嚣回关中后的安排,有啥方略?”
陈平看了看公子婴,然后也深吸一口气:“圣上,其实要说函谷关与潼关现有三万卒是能够顶得住项籍诸侯军三十余万人攻关的,函谷关略守一守就可以弃之,合兵到潼关。”
他微微一笑继续说:“从周文犯潼关后,关前又已经修筑了五道棱堡防线,加之潼关前道路狭窄,就算有百万卒也施展不开。只是圣上要求把关中守得犹如铁壁一般牢靠,所以臣和辅王商议,让秦啸军留五万卒在函谷,留二万卒在潼关,这一来,函谷关就加强到六万卒,潼关则为四万。除非诸侯军肋生双翅,否则秦军若不主动弃关,他们进不了关中。”
公子婴接着陈平的话茬补充:“大将军离带八万卒在浦阪驻营,另遣二万卒守轵关陉。将军嚣的中尉军则驻浦津西岸,视战况支援浦阪或潼关。这一来就可确保潼关一线不虞有失,也把诸侯军分兵取河东的隐患彻底杜绝了。长平有偏将军良(李良)的三万卒,太行陉和白陉应无大碍。”
“善,王离和任嚣两军安排就如你等所言。另外,诏王离总领函谷关、潼关和河东守御,各处主将均由其指派。”胡亥说道。
然后他稍稍顿了顿:“至于李良……诏李良放弃长平,在白陉上的沁水西岸择地筑关卡死白陉入河东之途,并晋其为牙门将军。告诉代王左车,我放弃长平也就同时放弃了屯留,他既然占着滏口陉,那就让他在合适的地方筑关驻军,既要避免诸侯军进了他代国的国土,又尽量不要与诸侯军冲突。屯留和长平不能给他,留着给其他诸侯争去。”
公子婴一拱手:“圣上既然要放弃屯留和长平,此二地今秋的粮秣臣觉得不应留给后来诸侯。”
“皇兄想得周到。”胡亥又露出了犯坏的表情:“长平存粮让李良带走,除自用部份外,其他的由白陉转运河东。屯留存粮送给代国了,让李左车迅速派人来取,不过要让张苍跟他们算算账,当做他养军补偿的一部分。另外诏李良和李左车都不要去索百姓存粮,让诸侯来当恶人。好了,皇兄就按此去拟诏并发出吧。”
“嗨。”公子婴施礼后掉头入营写诏书去了。
曹参已经直接回了咸阳,不过听说皇帝已从武关回返,陆贾和栾布却从咸阳迎着皇帝车驾赶来了蓝田大营,此刻正站在另一边等着。
“卿二人有什么急事非要从咸阳赶过来?”胡亥吩咐完公子婴,这才看着陆贾问道。
“圣上,是上卿史布,”陆贾把手向着栾布略略摆了一下:“有意前往西域,为圣上探查西域地理与各国情况,臣就与其一同前来面圣,并在途中将臣出使月氏的情况详细说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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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饶有兴致的看着栾布:“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西域?”
栾布稍稍有点紧张:“圣上,臣闻客卿之前出使月氏,因赶着与圣上在陇西会合,所以未行更远。臣前数日遇到一伙西域胡商,是从楼兰以西的龟兹国而来,正要回返。臣就想到,若与这些胡商同往西域一行,以秦贾的身份带蜀锦、茶砖贸易,并少量携带瓷器向西域诸国展示,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商贾身份?”胡亥用玩味的神情看着栾布:“何不直接用秦使的身份出使各国?这样还可带几百卒随扈。”
“圣上,”栾布恭敬一礼:“出使所接触的均为各国王贵之人,诸国遥远,臣出使后各国遣使回访亦不便。且臣贩售货品也能有与上层贵族接触的机会,还多了对民间的察看,观察各国山川地理也更方便一些。带卒随扈,臣怕与胡商地位不等,获取讯息亦不便。”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胡亥伸展了一下腰身,“不过客卿贾是知道这一路艰辛的,且马上就入冬了,雪野难行,不若春日时再行。”
“无妨,有胡商随行,他们可扛冬寒,臣自然也可。”栾布笑笑:“臣得圣上青睐入咸阳前,也为售贩酒者佣而行贾,这冬日天气还难不住臣。圣上可赐臣一什健卒为护卫,并供给臣货物和马匹即可。”
“嗯……”胡亥想了想拿定了主意:“我可赐你出使旌节,你收于囊中视情况需要则可用。其他的事情,”他眼珠一转看向陆贾:“就由客卿协助你去备办吧,正好皇兄在营中拟诏,尔等就入营让皇兄再拟一诏给少府,想必你也想好了都要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