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观直接把孙传庭的话打断,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黄纸,上书:
“但使陕西安稳,且苦一苦当地乡绅豪族。”
“凡有不愿捐助朝廷赈济者,当背圣人教诲,违朝廷之制,可论罪之!”
“薛国观为朕钦点,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下面一个明晃晃的印章,是不可造假的天子之宝。
“孙大人,你知道这种命令可不能明发圣旨下来,不然天子当被人说是暴虐之主了……你我当为君解忧,做好臣子该做的事!”
薛国观还在旁边说道。
孙传庭将黄纸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最后重重拍了下桌案。
“既然有了手谕,我又何惜此身此名?”
“但报国家而已!”
“出兵!”
他干脆脱下身上的长袍,换上一身戎装,转而就调动了一批侍从,跟随薛国观而去,并且去信给杨肇基,希望这位三边总督能够做好准备。
毕竟按照天子手谕上的内容,陕西这边必然是会出乱子的。
不过比起是民间暴乱,上位者自己主动弄出来的骚动,反而更好平定。
孙传庭一想到自己每到一处,便会有当地乡绅找上来宴请,并且为了拉拢他,对方随手便是几千两的银票……便觉得心神不定。
他到处走动,如何看不到灾情之严重,民生之艰难?
唯朱门大户之内,仍旧莺歌燕舞,醉生梦死。
如此情况,不以暴力打破,又能如何?!
薛国观有了军队做倚仗,加上他特意带来的家丁,心中顿时大定,做起事来也更加“疯狂”。
他妈的,老子都把自家的铺子给拆了,难道还拆不得别人家的?
秦王的铺子老子也拆!
出发之前,天子可是说了——
“爱卿但去处理乡绅官员,秦地之宗藩,自有朕来处置!”
故而薛国观有恃无恐。
而秦王朱谊漶在听说自家铺子竟然被人给抢了,其中珍贵的粮食都被拿去用于赈灾之时,自然大怒,拍着桌子便要把那人抓来教训一顿。
结果薛国观没来,反倒是来了个内官,宣读了一份圣旨。
“父未亡而子先继,镇国中尉何以承爵?”
朱谊漶当即大惊失色,脸色惨白的缩在地上,久久不敢吱声。
圣旨上说的什么意思?
乃是当年秦藩大宗绝嗣,本当除国之事!
但嘉靖帝不愿承担废除开国时第一代藩王封国的压力,故而将之草草略过,最后由本是镇国中尉,距离大宗差了好几代人的秦宣王朱怀埢继位。
可朱怀埢继位之时,其父仍在,按照血系亲近,也不该跳过父亲而任儿子。
其中缘由,想来也只有当事人可知。
朱由检不想花太多心思去翻那几十年前的旧账,只知道自己手里有威胁秦王的把柄就好。
毕竟按照祖制,大宗绝嗣而除国,本来就是理所应当,哪怕朱谊漶哭的死去活来,也没办法违背。
当年嘉靖帝不敢做和懒得做的,崇祯天子是不怕的!
朱谊漶由此,只能闭门称病,不见外人。
至于属于秦王的那些铺子、田地被人拿去用了,说是“资助朝廷”的消息,更是听都不想听了。
而秦王如此,其他人又能如何?
秦藩,可是整个陕西最大的地主啊!
……
“粥水不能树筷!这人必然是贪污了赈济之粮,抓起来!要是把侵吞的东西吐了出来,可将功折罪,要是不吐或者吐少了,那就杀掉!”
“朝廷圣旨写的很清楚,每人每天起码要发一个我拳头这么大的的甘薯,你他妈连甘薯都不发,杀了!”
“朝廷安排人去修路,安排妇孺去做伙食,是为了给他们找个谋生的门路,谁让你们私自承包给商贩的?救灾如救火,你们这是在趁火打劫!该杀!”
“仓库里的粮食呢?那就是用来赈灾的!陛下早就给我旨意,可以开仓放粮,你凭什么不开仓库?”
“他妈的,你要是敢给我弄把火出来,老子把你也扔到那烧仓火龙里面去!”
薛国观一路走一路拿人,人头都不知道在地上滚了有多少个。
而很多东西,其实只要愿意俯下身子去看,便能看个清楚。
薛国观出京之前,特意拜访了一下都察院主官王会图,询问他如何不被下面的人蒙蔽,而了解到事情真相的法子。
而王会图回答的也很简单:
“悄悄的进村,大张旗鼓的不要!”
微服私访、白龙鱼服……虽说危险性很大,在遍地灾情的陕西不知道会被什么人盯上,又遇到什么意外。
可也只有穿上那身布衣,才能走近真相。
王会图自己喜欢搞这么刺激的事,而薛国观则是为了前程似锦,青云直上,也愿意搏一搏。
起码当那淡的跟水似的“粥”摆在眼前时,不管是薛国观还是孙传庭,都心生怒火,难以抑制。
拿了那个负责发放赈济粥和克扣赈济粮的官员,然后又是私自将修路之事,承包给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