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闻得周罗睺言语,到郁知晓这位少年将军已经揣度出了上意,他不好明言,只宽慰道。
“将军二十浮海,历今四岁,年不过二十五,而将湮灭三国,虽古之名将不能及此。”
“新天子承文皇之志,有并吞天下之意,即或请将军入都,亦必用之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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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我等虽于辽东谈笑灭国,然辽东诸酋,九州外之蛮夷也,灭之,但小功耳,不足以光耀万世。”
“周、齐二寇,源本夷狄,而窃据我夏地,实以夷狄而侵中夏者也,皆巨寇耳。”
“将军与陛下皆年幼,春秋多,苟能君臣相得,上下同欲。”
“则荡涤北虏,恢复中华,计日可待也。”
“苟能使天子车驾行驻伊洛,居中州而临万邦,则虽千万载后,竹帛书卷,田间邑里,亦将书言我等事迹不绝。”
“扫夷狄而光宅中夏,此万世功也,望将军计之。”
周罗睺听罢到郁的言语,心中那份忧乱扫去许多,他知晓到郁已悟自己心思,便同他敞开心胸道。
“我本吴将军麾下一队主,幸得文皇知遇,授我平辽校尉之任,使我将兵千人,东渡平州。”
“文皇于我,知遇之恩甚隆矣,罗睺日日思索以何物报之。”
“是以闻新罗空虚,则引兵袭其王宫。”
“知异斯夫乏粮虚弱,则诱之围杀而灭亡其国。”
“此二者皆天授其时,罗睺趁其机而取其功也。”
“然而百济、高丽在侧,我常恐平州虚弱,不足防备。”
“此间适逢百济丧师,国中少年未长成,其王麾下兵力极空虚。高丽又有对卢弄权,东西相争,不能一其军政。”
“罗睺私计,若不趁此机遇,大削二贼之势,则数岁之后,罗睺归国,二贼强盛,不知平州何人能守也?”
“文皇筚路蓝缕,为国开疆,始置平州,我实不愿此等基业复丧蛮夷,故常纵兵士挑衅二贼,是以有今日之战。”
“而今汉城已复,高丽粮道已断,其人马十数万将困山岭中,我大功将毕,而平州将稳固矣。”
“文皇之恩,我终不负矣,新天子纵赐我死,罗睺亦从之,何以言立万世之功乎?”
到郁闻言感动,只言道。
“都督无负天子,天子岂能负都督乎?”
“我将以都督忠义,奏书俱闻大内矣。”
周罗睺闻言沉默稍许,略见犹豫,终于言道。
“若如此,惟请到兄以我纳百济小妃之事上奏弹劾之,以我之过减我之功,则我归都或能得其安全。”
到郁摇了摇头,他道。
“天子圣明,自能辩小人之言,都督何故自污若此?”
周罗睺亦是摇了摇头,他答道。
“我乃武人,不通政术,此是前时议兵之际,徐公教我之全身之计。”
“徐公心善,为我剖决事中详细,我始悟此战之后身将功高震主,实祸事在即。”
“天子便圣明,群臣诬我之言若波涛,天子能得独明乎?”
“徐公谓我,示君贪色,则君能赏我以色,示人逾矩,则君能罚我以逾矩。”
“君能以赏罚加我,则君威得固,而我臣道不失也。臣道不失,虽群小诬我为叛逆,我亦不死矣。”
“徐公能活北新罗数万之人,此间活我一人,亦必易也。”
到郁听罢亦终于醒悟,言道。
“徐刺史知为臣之道矣,我将奏书劾都督好色、逾矩,以全都督为臣之道。”
“二君忠义,古今难得,若二君果去平州之任,郁虽不才,亦必促后来者,随二君治平州之规矩。”
周罗睺已将心中忧乱言罢,闻得到郁言语,终于欣然笑道。
“今我与到兄言心中忧乱且尽。”
“请到兄观我破高丽。”
“饮马平壤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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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嘉七年九月七日。
安东将军周罗睺遣劲卒,趁夜自密道攻入汉城。
时高丽兵无备,猝然受击,营啸,兵乱斗,自相攻杀死者以数百计。
至天明,汉城破,城中高丽兵千余人归降,周罗睺使耽罗太守到郁领兵数百约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