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捧出了那象牙梳子,正色道:“妹妹常年足不出户的,吃穿用度都在府里,却哪来的这等东西?”
林黛玉闻言罥烟眉一挑,冷道:“怎么,宝姐姐这是要审我?”
说着,又看了眼薛姨妈:“还是说姨妈要审我?”
她横眉冷目的,声旁紫鹃也鼓着腮帮子攥紧了小拳头,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吵嚷起来的架势。
薛姨妈怕的就是这个,急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是你宝姐姐瞧这东西稀罕,怕是你家中旧有之物,若真是你母亲留下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我是断不能收的!”
林黛玉这才知道是闹了乌龙,却又不想在‘仇人’面前服软,一时骑虎难下好不尴尬。
“瞧这可怜劲儿的。”
薛姨妈见状,忙上前揽住了林黛玉,又回头训斥宝钗:“好端端的你偏要吓她作甚。”
说着,一面在林黛玉背上轻柔抚弄,一面叹道:“你姐姐虽没了父亲,到底有我,有亲哥哥——我每每和你姐姐说,心里很是心疼你,只是外头不好带出来的,毕竟这府里人多口杂,说好话的人少,说歹话的人多,到时候不说你无依无靠,为人做派又招人疼,只说我们看老太太疼爱你,才跟着逢迎装样子。”
林黛玉初时被薛姨妈抱住,只觉得身子发僵极不适应,但依靠在那香软温润的怀里,听着那些体贴爱恋的言语,身子渐渐便松散了,眼眶里也泛起了红润。
这时却听薛宝钗笑道:“妈妈要疼她倒也简单,让她认了妈妈做娘就是了。”
林黛玉听到这话时,一时还真有几分意动,不想紧接着又听宝钗道:“正巧我哥哥也还没定下,妈妈明儿和老太太求了她作媳妇,岂不比外头寻的好?”
一句话林黛玉登时变了颜色,下示意从薛姨妈怀里挣脱开,当场就要抖落出几句尖酸刻薄的。
薛姨妈见状就知道这事儿必然不成,心下暗叹一声,忙打圆场道:“胡说什么!连外边找的我都怕被你哥哥糟践了,何况是林丫头这样一个可人疼的?我宁可让你哥哥打光棍,也断不能答应这桩婚事!”
紧接着又赔笑道:“林丫头,你别跟你姐姐一般见识,她在外面装着老成,偏在我面前就招三不招四的,我这里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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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长辈的这般表态,林黛玉自然不好再发作,可想到方才薛蟠的为人,心下又厌烦的直欲作呕,断不肯再与薛姨妈亲近。
于是冷着脸道:“那梳子是邢姐姐先前送我的,我自己舍不得用,才拿来借花献佛的——若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薛家母女再开口,转身一阵风似的回了客厅。
目送她进了大厅,而不是直接扬长而去,薛家母女两个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唉~”
薛姨妈轻叹一声:“这也算是断了你哥哥的念想——其实我倒真心怜惜这林丫头,你不过少了父亲,就要处处比别人多留心,何况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寄居在此?”
“妈妈若怜惜她,往后多疼疼她就是了。”薛宝钗随口一说,紧接着又岔开话题道:“眼下要紧的,是托姨妈她老人家出面找补,不然按倒葫芦瓢又起,岂不是白忙一场?”
薛姨妈闻言,也忙收敛了感怀,领着女儿匆匆寻到了厅里。
她大面上说了几句‘慢待’的客套话,就让宝钗和王熙凤领着众人先去偏厅入席,独留了王夫人在大厅里说话。
等人都走干净了,不等薛姨妈开口,王夫人先就好奇道:“你们方才找林丫头过去做什么?”
薛姨妈便唉声叹气的,把薛蟠的单相思和方才事情一股脑说了。
又道:“我原就觉得这事儿不妥当,所以压根就没跟姐姐提过,偏那孽障昨儿又闹起来,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帮他打探林丫头的心意。”
王夫人听完,也是连连摇头:“不是我偏着林丫头,这桩婚事确实不妥——再说林丫头这单薄的身子,只怕日后无益于子嗣。”
“如今左右是不成了。”
薛姨妈苦笑道:“为免那孽障再闹,我想托姐姐帮文龙相一门亲事,也不拘什么门第,相貌身段却要出众,总之能哄的他不再肖想黛玉就好。”
“这……”
王夫人却犯起了难:“若在从前,这事儿倒也容易,可如今我……要不这样,改日咱们去王家走一遭,托嫂子出面张罗这事儿,她近来交游广阔的,手底下说不定就有现成的。”
对薛姨妈而言,不拘是姐姐还是嫂子出面,但凡有个能安抚儿子的说法就好。
于是忙和姐姐敲定了去王家的时间——王子腾不在家,这大嫂子着实有些势利眼,若单只是薛姨妈登门,就怕她未必肯放在心上。
两人刚定好了日子,就听王熙凤在外面笑道:“那边儿戏都要开演了,寿星佬怎么还在这里躲清静?”
说着,她笑盈盈的走进来,又道:“这不,大家都央我来请寿星呢。”
薛姨妈刚要搭腔,外面忽又禀报说是焦大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