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父亲问起订船的事儿,他不由暗自撇嘴,心道皇上都已经夺情了,就算订好了船又如何,难道还能抗旨不遵,继续扶灵回金陵老家不成?
但他面上毕竟还不敢违拗父亲,忙端正身形恭声道:“口头上订了一条,不过还须交十两定钱,才能作数。”
说完,便又迫不及待的道:“爹,夺情的事儿……”
梅广颜用眼神打断了他的话,闷声道:“不止是夺情,皇上还贬了我的官,让我去工学里给那焦贼做下属!”
说到这一点,他脸上的郁结更甚。
堂堂翰林被赶去给泥腿子匠人做学官,本就已经够耻辱了,偏自己还要在那家奴出身的焦顺手底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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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焦贼与薛家勾连甚深,到时候岂能不给自己小鞋穿?
自家老子被贬去工学的事儿,其实梅宝森刚才在外面就听说了,此时见自家老子提起这事儿,一副咬牙切齿的郁愤非常的样子,忙道:“爹,这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嗯?!”
梅广颜再次试图用阴沉的眼神打断儿子。
不过这一次梅宝森可没就此停下,而是继续道:“您想啊!谁不知道咱们家和那焦贼势不两立?他还能主动把您调去工学不成?所以这肯定是皇上自己的意思,可皇上又为什么要把您调去工学?”
梅广颜先是一愣,继而眼中也渐渐绽放出光彩来,嘴里喃喃道:“难不成皇上也担心那焦贼在工学一手遮天,所以才……”
“肯定是这样没错!”
梅宝森一口咬定,亢奋的手舞足蹈:“要照我说,爹您在工学里大有可为!”
梅广颜也顾不得责备儿子失礼了,自太师椅上缓缓起身,原本句偻的身形也挺的笔直,颤声道:“是了、是了!陛下既要为父制衡那焦贼,自然不可能将我投闲置散,此去工学必有大用,或是明贬暗升也未可知!”
“肯定是这样!”
梅宝森更是对自己的推断信心十足。
显然上回狠心毒杀祖母却弄巧成拙的糗事,并没有让他改掉自作聪明的毛病。
客厅里父子两个越说越是亢奋,里间偷听的梅夫人却是苦笑不已,丈夫和儿子似乎都认定了,焦顺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将仇人调到自己手底下为官。
但她却不会这么想。
倒不是说梅夫人自视过高,真以为自己凭姿色能把焦顺迷住,而是设身处地的想,还有什么比明面上将仇敌呼来喝去,当做奴婢使唤,背地里再侮辱他的妻女,更恶毒更刺激的报复方式?
这种事,正人君子自然不屑为之,但那奸佞国贼又岂会顾忌?
越想越真,梅夫人一时悲从中来,心想自己这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就沦落到这等田地?!
…………
乾清宫。
就在梅家两喜一悲的同时,处理完早朝后续事宜的隆源帝,也终于得了空闲,一边按照太医的嘱咐,让裘世安给自己按压头上的穴位,一边闭着眼睛问道:“昨儿朕拟的夺情旨意,可曾送去梅家?”
“回万岁爷。”
裘世安忙道:“传旨的奴才一个时辰前就回来缴旨了,奴才因瞧您正忙着处理政事,就压着没有立刻禀报。”
“嗯……”
皇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脑海中却不受控的想到了焦顺的那篇小作文。
说实话,这等后世写实风的记述文他还是头回得见,偏还是404类型,着实让人记忆深刻。
况内容还是那般猎奇,以至于他时不时都要翻出来回味一番。
但再新奇的东西看久了也难免乏味,皇帝私底下彷着写了两篇,却又总是差强人意,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梅翰林调去了工学为官。
一来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想瞧瞧看双方还能闹出什么趣事来;二来么,自是暗示焦顺不要停,继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