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权连忙搬过来一个红木凳子摆在御案边,贾琥又行了一礼,这才挨着凳子的边沿坐下了。
建武帝望着贾琥:“大冷天的来这是有事?”
贾琥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本奏章:“臣要弹劾一个人。”
建武帝懵住了!两只眼睛出神地望着贾琥。
贾琥将奏章高举过顶:“臣弹劾兵部武库司郎中!”
建武帝望着贾琥,望着他手中的那本奏章,没有说话。
一片沉默。
戴权紧张地低头站在那里。
建武帝:“呈上来。”
戴权:“是。”连忙走到贾琥跟前,收了那本奏章,呈到建武帝面前。
建武帝接过奏章展看,脸色一下子凝肃起来。
贾琥在奏章中弹劾武库司郎中渎职、玩忽职守等职务犯罪,特别是最后一段,说武库司郎中不遵法度,导致库房中没有足够的弹药,进而引发了军器局的冲突,若非禁军及时出面制止,险些酿成巨祸。
在《大周律》中,对渎职类犯罪的定罪量刑非常重,按照贾琥的奏章,武库司郎中是要砍头的。
可问题是,军器局虽然归武库司管辖,但武库司郎中没有管辖权。至于那些弹药,压根就没有送进武库司的库房。
这是内廷和外朝默认的,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因为不符合律法。
一片沉默。
戴权微低着头站在御案一侧悄悄望着紧盯着奏章的建武帝。他发现,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建武帝看完了这本奏章,轻轻地把它合好,慢慢抬起头,望向贾琥。
贾琥默默地站在那里。
建武帝说话了:“你为什么上这道奏疏?”
贾琥:“回皇上,上奏疏是为臣子的本职。”
建武帝又问道:“你这个时候上这道奏疏就不怕别人说你居心叵测?!”
贾琥:“臣上奏疏是为了江山社稷,并无私心。”
戴权将目光望向皇帝,建武帝有些愠怒。
贾琥接着说道:“武库司管理混乱,臣早有耳闻。武库司郎中为人太圆滑,不肯得罪人,放任下属贪墨,视若不见。武库司掌藏兵器,兵事历来凶险,一步错,满盘皆输。
此次对蒙古人和满清人的作战,大军消耗了多少兵器物资,皇上比臣更清楚。”
建武帝沉默了。
贾琥:“武库司上下这么多官就他一个人没贪,臣敬佩他。但他做的是大周的官,在其职,谋其位,尽其力,担其责。身为兵库司郎中,保证兵器数量和质量是其职责所在。
现在武库司一团乱麻,都是烂账。这场战事消耗了太多的兵器物资,武库司又是这个样子,一旦发生战事,朝廷没有充足的兵器物资,怎么办?!”
建武帝是真被问住了,他从太上皇手中接过的不是什么盛世王朝,而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就这太上皇还时不时插手朝政,为了坐稳皇位,好些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武库司郎中算是心腹。
建武帝望了望贾琥,问道:“你想去武库司历练?”
贾琥:“回皇上,臣上奏疏是为了江山社稷,并无私心。”
建武帝又沉默了。
贾琥:“来前老公爷和臣商量了,臣在兵部挂兵部侍郎衔,专心为陛下练兵。”
建武帝慢慢转过了头,望向了戴权:“将这本奏章给首辅,发内阁六部九卿堂官通阅!怎么论罪,内阁拿主意吧。”
戴权:“是。”
戴权明白,贾琥也明白,建武帝的意思很明白,武库司郎中有罪,但不能是死罪,甚至罪名不能太重,所以让内阁会同六部九卿堂官一起给一个五品的郎中论罪,这可是开了大周朝的先例。
贾琥:“陛下,臣以为军器局生产出来的弹药不能存放在一处。一来军器局离勇卫营大营太远,不利于弹药的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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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这么多弹药存放在一起,一旦库房走水,不要说军器局,就连皇城都会受到爆炸的冲击,西城更是首当其冲。请陛下三思!”
建武帝想了一阵子,对戴权说道:“以后军器局生产出来的弹药一半储藏在崇文门大营。”又把目光转向了贾琥:“以后勇卫营的弹药按七成领取。”
忽然,大殿中的自鸣钟响了一下!
建武帝望去,自鸣钟的长针指向了申时末。
建武帝:“既然来了就吃了饭再回去,你先去贵妃那里坐坐,朕批完奏章就过去。”
贾琥躬身一礼:“谢陛下恩典。”转身走了出去。
戴权开口了:“陛下?”
建武帝将那本奏章一扔:“去吧。”
“是!”戴权这一声答得有些颤抖,弯腰捡起奏章,躬身退了出去。
“哼”了一声,建武帝又拿起了另外一本奏章,继续批阅。
.............
雪已经停了,天依然灰蒙蒙的。
天色越来越暗,一行三十余骑出现在城外的德胜门桥上。
正中间那匹大白马上坐着面容憔悴的王子腾。
王子腾勒住了缰绳。
众亲兵和提刑司的番子都跟着停了下来。
王子腾愣愣地地望着巍峨的德胜门城楼,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提刑司番子的头目:“王将军?”
王子腾回过神来:“嗯。”
提刑司番子的头目:“时辰不早了,还要进宫面圣呢。”
王子腾点了点头,猛一挥马鞭,胯下战马箭一般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