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墙壁以花椒和泥而成,读书人吹捧说是‘取温暖、芳香、多子之义’,实际上,不过是因为花椒香气浓郁,弥久不散,且能令世上几乎绝大多数蛇虫蚊蝇避之不及,比蚊香什么的好用多了。
长安城最大的好处,便是道路修筑的极好。
大汉承袭了大秦的很多东西,其中,用三合土夯筑驰道和街道的工艺,曾经让杨川叹为观止。
他委实有点想不明白,明明只用了一些青盐、黄土、砂土等普通材料,夯筑的路基不仅十分坚硬,且还有极好的渗透功能,即便是连绵秋雨的季节,那些黄泥官道上却基本上没有什么积水,马蹄、车辙经过,也只是在其表面留下一些浅浅的印痕……
这一日午后,一场雨刚刚停歇,太阳便出来了,高高悬在天空,火辣辣的烘烤着大地。
长安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肉眼可见的,一缕缕白气被高温蒸腾的飘起来,在天空凝成一团团乳白色的云气,翻滚着,糅合着,最终化为一朵朵白花花的云。
在这样的天气里,就连狗都不想出门,更何况人。
西门大街一带,空无一人。
杨川家的胭脂水粉铺子里,一个顾客都没有,一名黑不溜秋的半大小子趴在高大的柜台上,昏昏欲睡;连接店铺的后院里,却另有一番风光。
小主,
这处院子不大,也就二三亩的样子,却修得极为精致,除了一座三层阁楼、两排厢房,院子正中间,还有一方池塘。
池塘边,五株高大槐树形如伞盖,遮住了大半个池塘。
树荫下,十几名小妇人席地而坐,侍奉着南宫公主在饮茶,叽叽咕咕的说着闲话,就很是祥和而宁静。
经过这段日子的休养,南宫公主的身子骨终于完全恢复,脸上肌肤有了血色,满头败草般的白发,竟有一小半开始转黑。
“你们是说,杨川我儿最近都黑了、瘦了?”
南宫公主斜倚在抱枕上,紧闭双目,眉头微皱“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既要操心打匈奴人,又要垦荒、屯田,偏生手里没什么钱粮,唉!”
“刘彘不仅是个啬皮,还是个赖皮!”
“依仗着自己是皇帝,是满月儿的父亲,便一味的骗着让杨川、曹襄两个人不停的往屯田里头贴钱,嘴上还死不承认,动不动就要打要骂的,太不像话了。”
南宫公主嘴上在骂人,眼角却蕴着一丝温煦笑意,就像老母亲在旁人面前嫌弃自己的儿孙,竟是没有多少真正要责备的意思。
长姐如母,便是如此吧。
侍坐一旁的卓氏低眉垂眼,面含微笑,剥了一枚小红果子递过去“公主殿下,来,吃个果子。”
南宫公主张口,含住了那枚果子,慢慢品咂着“卓文君,你我二人这也算是久别重逢,想起当年在长安城郊外结伴而行,在我大姐家里彻夜长谈,还真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卓氏点头,笑道“是啊,二十几载光阴,一晃眼就过去了。”
南宫公主叹道“你卓文君自幼儿饱读诗书文章,为人偏激,我父皇当年曾经说过,卓氏女有点像他的南宫儿,外柔内刚,应该可以成为天下一等一的有钱妇人。
不料,世事难料。
我南宫远嫁匈奴,遭了二十几年的大罪,要不是杨川、去病、曹襄那几名少年人,估计如今都埋入黄沙、化为一抔白骨了;你卓文君遇人不淑,被那司马相如欺骗,误了红颜,败了家财,想来就令人气恨。”
卓氏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旋即却又展颜笑道“这不挺好么?”
“长宁侯曾经说过,人生不如意,往往十之九八,可只要人活着,便总有那么一丝希望,有一份念想,倒也不错。”
南宫公主侧头,似乎在凝视着卓氏的眼睛,良久良久,突然问道“你的希望和念想是什么?”
卓氏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我的希望是能挣多多的钱,给我那苦命的女儿当嫁妆,不要让她跟我卓文君一般,先后嫁了两次人,却不过都是我父兄攀附权贵的货品;昔日丈夫如是,司马相如亦如是。”
“世人皆以为我卓氏倾慕司马相如之容貌与才华,甘心为他当垆卖酒、私奔远遁,实际上,蓦然回首,有些人的虚浮之才、逢场之戏,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呢?”
“而我的念想,便是将女儿嫁给长宁侯杨川,给他杨氏添一房妾室,帮他生半炕娃。”
“因为,那少年,是我见过最值得托付的良人。”
南宫公主闻言,哈哈大笑,指点着卓氏的鼻子笑骂一句“你这老狐狸精,原来打的是这算盘,差点连本宫都诓了。”
卓氏微笑“卓氏为人仗义、耿直,吃了这大半辈子的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步我后尘吧?”
南宫公主笑道“如今,想嫁入杨氏门中的小妇人何其多,而且,他身边那几人谁是吃素的?无论是满月儿还是织娘,甚至那个匈奴小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卓文君,你可要想好了。”
卓氏点头,道“所以,咱先想办法把杨川家的沐浴露、洗面奶、香皂卖掉再说……”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