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皂吏有过一起喝酒打架的情谊,又大多去陈初庄子上做过客,平日里和陈都头相处的极为得宜。
这冯大人虽然官大,但你耍完威风终归还是要走的,他们若径直上前将陈都头打一回,往后还怎样相处啊。
见此状,冯大人不由勃然大怒,一拍大案,盯着下首的陈景彦道:“怎了?难道这桐山县不是我大齐之土了么!”
张典史也跟着叫嚷:“你们这些皂衣吃的可是朝廷俸禄!上官吩咐,还敢这般,心里可还有朝廷!不要脑袋了么!”
陈景彦连忙起身,向冯大人诺诺称罪,而后又为难地看向了西门恭。
那意思很明显,西门大佬,现下上官震怒,怎也得给个面子,让你的人动手吧。
西门恭略一沉吟,硬着头皮躬身道:“冯大人,这里面会不会有些误会?”说罢,西门恭看向了陈初,道:“陈都头,你既然说不识得两位巡访使大人,那前晚定然没和他们见面了?当时你在何处?和谁在一起?”
“......”
老兄,我知你是好意,但......那是能说的么......
“西门押司,你这是在为陈都头推诿开脱么?”张典史阴阳怪气道。
“肏你娘!”
眼看这张典史三番五次落井下石,西门恭低声喝骂了一句。
“你骂谁?”张典史怒。
“骂地上蝼蚁。”西门恭盯着地上青砖道。
他这副敷衍都懒得敷衍的模样,让张典史更怒,“放屁!你明明在骂本官!”
“噫,有人爱权、有人爱财,还有人爱挨骂的?这也往自己头上揽?”
“粗鄙皂衣!”
“奸佞小人!”
上位的冯大人看着堂下两人若泼妇骂街一般,重重把茶盏往案上一顿,两人这才互相怒视一眼,各自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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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冯大人扫视堂下表情各异的吏人,淡然道:“本官此次前来,只为税赋一事。本官早已听闻,桐山县走私猖獗,与南朝勾连不清......不知你等可知晓此事啊。”
面对官员,吏人天然一家,本已抬眼准备帮陈初也说两句好话的蔡源,听冯大人此言,重新耷下了眼皮......
院虞侯徐榜赶忙看向了西门恭。
走私是几家的摇钱树,同时也是几家人的痛脚。
冯大人的潜台词很清晰......有些事,我很清楚,若你们知情识趣给我面子,咱们一起吃肉喝汤,若不给面子,我把你们的饭碗砸了。
总之,他拿此事威胁也好、借此想刮更多钱也好,反正今日要立威,借陈初的屁股立威!
若冯大人当真敢砸几家的饭碗,这几家也不会坐以待毙,但为了一个陈初,却绝对不值。
西门恭无奈,先与陈初眼神交流一番,又微不可察的向执棍皂吏使了个眼色。
随即有几名执棍皂吏上前,欲把陈初摁下去。
陈初环视堂内左右众人,平静道:“我自己来......”
一名执棍皂衣附耳低声道:“陈都头放心,兄弟们心里有数,且忍一忍吧......”
‘pia~’
水火棍敲击翘臀的声音在二堂内响起。
前一秒还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陈初,没忍住呲了牙。
恁娘,上一次被打屁股,还是八岁那年拿炮仗炸了在旱厕大解的王大爷......
那时,他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金针菇,既不认识深田、也不认识桃乃。
前夜,不过是偷了一回人,今天就要遭报应了么......
这就是情场得意,职场失意么?
连绵不断的声响里,冯大人悠然道:“本官现已查明,陈初名下有作坊数间,每月盈利何止万千,却一文商赋未纳。《齐刑统》有载:凡偷逃税赋者,十贯即杖一百、百贯以上弃市......按理说,陈初之罪已该论斩......”
堂下众吏悚然而惊......
便是正在挨揍的陈初也猛地抬起了头。
这商赋谁家交过?冯大人这是要杀鸡儆猴?
随后,冯大人又笑了起来,“陈都头该不该杀,应有上头大人决定,但本官这奏表该怎样写,还需再斟酌斟酌啊......”
看来,冯大人也知晓不能逼迫太甚。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冯大人的胃口很大......
外间。
院门外,窥探二堂的张文才,笑的合不拢嘴,一脸兴奋。
而旁边的陈东林却负手而立,心下自生出一股‘天下英雄不过尔尔,唯我真才’的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