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叔迈进院子,却没心思坐下,心急火燎地解开蓝布,露出一个老旧的木匣子。
匣子的漆面剥落,边角磨损严重,看着毫不起眼。
“小三啊,我听说你收老物件。昨儿回去,我把家里那旮旯角落都翻了个遍,找出了我爹留下的这个匣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你给好好瞅瞅。”
秦峰双手接过匣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起来。
匣子虽说破旧,可上面的雕花却十分精巧,线条流畅,花纹古朴,透着一股岁月沉淀下来的韵味。
易春梅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撩起褪了色的蓝布门帘,正瞧见李大叔和秦峰蹲在院里磨盘边,对着个脱了漆的木匣子比划。
四月份的日头斜照在青砖墙上,蝉鸣声里混着李大叔粗声大嗓的解说。
“李大哥,这收老物件可没准儿啊。”
易春梅径直走了过去,双手攥着补丁围裙边,布纹里还沾着晌午和面留下的白印子。
李大叔粗糙的指节叩了叩木匣,震得里头青花瓷瓶发出空响:
“大妹子,咱庄稼人讲究个缘分。
这瓶子是土改那年从地主家梁上摸下来的,埋在灶灰里四十来年,想让小三拾掇拾掇。”
秦峰指腹正摩挲着瓶底泛黄的“成化年制”款,闻言指尖顿了顿。
他认得这歪斜的矾红彩,分明是民国年间仿前朝的常客。
四月份的日头把瓶身釉色照得透亮,却照不出半点苏麻离青的锡斑。
李大叔还要比划,秦峰已轻轻合上木匣。
他掸了掸的确良衬衫上的浮灰,声音比掠过墙头的槐叶还轻:
“叔,这物件搁现在,怕是换不得您家春耕要添的犁头。”
易春梅绞围裙的手松了。
李大叔怔怔望着匣子上龟裂的桐油,忽又咧开嘴:
“那敢情好!正好留着给虎子娶媳妇当个念想。”
说着抱起木匣往屋外走,黑布鞋踩碎了满地斑驳的树影。
秦峰目送李大叔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