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就见薛夫人面上的笑容缓缓凝了下来,高夫人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站起来欠身道:“既是杨娘子有话与大家说,儿先告退。”
一壁说,一壁拿眼去看身侧的婢女,领着她们一道退了出去。
片刻后,屋里只余下她们二人,薛夫人皱眉问她道:“杨娘子可是在府上住着有不舒心的地方,这才想离去?若有哪里住不惯,你只管说与老身听,老身命人再择一处新院子给你住。”
施晏微闻言,连忙摇头,“承蒙太夫人和三郎的照拂,并无不舒心之处。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儿在府上住了这好些时日,也是时候离府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薛夫人听后,眉头皱得愈深,遂又问她道:“你要回文水?”
文水,那里有原身曾经的家,却没有她的家。施晏微低垂了眉眼,如实答道:“儿尚未想好要往何处去。”
一语落地,就见薛夫人轻叹口气,幽幽道:“如今外头的世道乱着呢,太原有二郎三郎坐镇,倒比京中和洛阳还太平些。”
说话间抬眼打量施晏微的神色,见她面上亦有担忧之色,只当她是欲要离去的心思有所动摇,遂放缓语调,“何况现下正有一桩喜事要说与你听:二郎要纳你为贵妾,已叫人去收拾院子了。老身心里也中意你,待二郎自幽州回来,纳你进府做贵妾,你便是这府里的主子,又何苦往外头去。”
却是连一句“你可愿”都不曾问她。
施晏微抿了抿嘴,垂眸看向塌上的薛夫人,柔和的目光里满是坚定,轻张檀口斩钉截铁地道:“回太夫人,儿不愿与家主做妾。自家主归家以来,儿心中待家主便只有感激和敬重,再没有旁的心思。”
薛夫人显然未曾料想到她会拒绝地这般干脆利落,不禁霜眉微蹙,沉了声反问道:“杨娘子可要想清楚了,二郎乃是圣人亲封的定北侯,任三镇节度使,放眼整个北地,再没有能越过他去的郎君。你如今已是十八的年纪,果真不愿嫁与二郎做妾吗?”
“不愿。”施晏微语气坚定。
到底是二郎瞧上的人,薛夫人并不打算轻易放她离开,当下放缓语调以退为进,舒展眉头轻笑起来,“杨娘子既不愿,老身和二郎自然不会勉强于你;你如今孤身一人,若离了宋府,倒要往何处去安身立命?不若继续在府里呆着,倘或日后有了心仪的郎君,往宋府风风光光地出嫁岂不好?”
施晏微目光如炬,仍是婉拒:“太夫人的一片好心,儿心领了,只是儿而去意已决,还请太夫人体谅。”
话毕,叉手恭恭敬敬地朝薛夫人又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转身推门出去,往隔壁的黛岫居而去。
施晏微前脚刚走,薛夫人便唤了疏雨进来,低声吩咐她寻个谨慎得力些的人跟住杨娘子,务必弄清楚她落脚的地方,莫要惊扰了杨娘子叫她发现。
宋清和听她说要离开宋府,登时惊得从塌上立起来,睁圆了眼睛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是不是府上的嘴碎子们排揎你给你气受了,你且告诉我是哪几个,我将人叫来罚他们一通给你出气,你莫要走可好?”
她尚还是个心性单纯的二八少女,自然不适应分别。
“无人排揎我、给我气受。”施晏微抽出手来,轻拍她的手背安抚她:“这本是我自个儿想要离开的,与旁人并无干系。有道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二娘早晚是要学会坦然面对离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