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走入殿内行礼,先是看了看太子的神色,道:“今日太子的心情看来很不错。”
“孤听闻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值得高兴。”
马周行礼道:“臣倒是听说了一件扫兴的事。”
李承乾道:“但说无妨,近来扫兴的事也够多的。”
马周禀报道:“听闻赵国公下令,调集山东博州各县的官吏前来洛阳述职,其中有三成的县官响应,其余各县则是称病推诿,可有此事?”
“有的。”
这也正是舅舅觉得博州之事棘手所在,但换作自己的立场来看,舅舅的处置还是太过稳重。
马周接着道:“臣便是山东博州人士。”
原来要整治的博州是马周的老家,李承乾有些恍然。
“臣出身贫寒,家中那是博州的贫农,臣年轻时跟随常何行事,后经陛下重用,如今博州诸多乡里皆闻臣官拜刺史,又得知赵国公如此查问博州,便来书信询问臣。”
看太子喝着茶水神色平静,马周又道:“若殿下要查问各县,臣可以书信一封,助殿下查问博州各县,只是各县县官也有尽心尽力治理之辈,更有骄纵蛮横之人,但这些县官即便是来洛阳。”
“听他们述职,听治理情形如何,也不过是一面之词。”
李承乾道:“所以孤让上官仪,李义府,还有稚奴与慎弟去了一趟博州,你放心若是治理得当的县官,孤会将他们放回继续任职,若不然罢去官职,重则论罪。”
而以上官仪为首,李义府,以及李治与李慎查问博州各地,像是一支巡查的队伍,明面上有人护送,暗地里还有东宫右率保护,以免地方冲突。
见太子殿下朝着自己走来,马周将姿态放得更低了。
李承乾走出殿外,看着已修缮好的乾阳殿,低声道:“你是觉得,你出身博州,由你去查问会更好,对吧?”
马周依旧是作揖的姿态,“臣很了解博州。”
“单从立场来看,你出身博州,你应该避嫌的。”
“臣……”
李承乾道:“此番巡查博州的人都不是博州出身,且看这一次的成效,往后每年都会有各路巡查的官吏,形成常态,长久施行之,不管是山东,河北,或者江南两道皆会如此,人手轮换互相监督。”
马周道:“若朝中对地方官吏太过严苛,他们恐也会对地方乡民更严苛。”
“但不能没有监察,寻常人可以知难而退,但我们不行,就如父皇明知东征弊大于利,可为了人心与社稷,还是发动了东征,其实父皇大可以不东征的,安心留在宫里,哪怕是出去游猎也不至于如此。”
“可即便如此,还是迎难而上,将人们从前隋留下来的积怨一扫而空,让社稷安定,人心归附。”
“几百年了,中原历代王朝留下来的弊病太多了,就在上个月孤又收到了河北的奏章,有人上奏主持弹劾这次粮草运送的河北馈运使韦挺。”
“说他整日与地方大族游走,甚至一度劝谏前军缓慢行军,实则是为了拖延,可他却在后方整日置办酒席,既不为了职责奔走,也不去看看漕渠是否畅通,就造船运粮,导致漕渠拥堵无法通行,好在营州的张俭早有囤积粮草。”
“这才让父皇的大军到了营州,得到粮草补给。”
马周惊疑道:“竟有这等事?”
李承乾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他,道:“这是跟随在父皇左右的恪弟送来的,若不是他送信而来,孤还不知,信中恪弟对此尤为气愤,几度想要下河北,砍了韦挺,奈何他有军职在身,不得擅动。”
马周回道:“殿下,臣很早就向陛下劝谏,韦挺此人刚愎自用,命他为馈运使恐会误事。”
“所以,你且看监察一事是否重要,是否需要持之以恒,哪怕大唐的官吏头上都悬着一把刀,巡查也是值得的。”
这本是一件令人极其愤怒的事,马周很想亲手去将韦挺的人头砍下来。
可在太子说出来,却是这么的轻松,似乎有一种麻木与习以为常,马周痛心道:“臣请命,请殿下废去韦挺馈运使一职,以延误军机之罪抓拿入洛阳,臣愿亲赴河北,巡查地方。”
李承乾揣着手道:“好,再过两日,等孤的政令与文书拟好,命你为河北巡查御史,巡视各地。”
“喏。”
所以呀,父皇用心良苦。
“殿下,为何站在这里?”
马周早就告退了,李承乾站在大殿前,看向讲话的宁儿,笑道:“汉王李元昌让人送来奏章,他说孤的生活太过寡淡,也为了皇嗣能够更多,让孤多收容几个妃子,等来年父皇大胜而归,见到东宫又添子嗣,父皇定会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