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被卖,便是这翠茗楼。”
“进翠茗楼这年,是丰泰八年,那年我十二岁。
“恰好,老鸨见我生的丽质,又懂琴棋书画,便花重金将我调教成了花魁。”
可我一心只想逃跑,每次都被抓回来,打个半死,
后来老鸨为了能让我死心,便将我初红卖给了一个商人。
“那次以后,我想明白了,当日,父亲拼死将我送出城,就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
“所以,从此我没有再反抗,我一次都没跑过。”
双亲已经不在了,胞弟不知所踪,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如今独留我一个人活在世上,我便要好好活着。”
“我要攒钱,替自己赎身,
他日,若有机会回到故土,我还要替父母收敛遗骸。”
“如今以是丰泰十四年,不知不觉,我在这里,竟然已经有六个年头了……”
范瑶月诉说着自己的身世,
“奴家从最初的豆蔻年华到如今已是蒲柳之姿,让将军见笑了……”
说道这儿,本因悲伤的她,此刻也是惨笑了起来,脸上悲戚之色更是难掩,
李如璋安慰道
“范姑娘身世坎坷,深陷囹圄,仍然不屈心志,实在令在下钦佩,
且姑娘所言之事,实非姑娘之过,家国沦陷,丧城失地,这般大的罪过,又岂是你一介女流,能承受得起的,”
“若说有错,先是错在当今帝君,再是文武百官,再是我们这些军将,错在这个世道,岂能推到你一介女流身上。”
“方才姑娘说要攒钱赎身,不知需要多少银子,陈王殿下今日会将昨日赌约钱财,差人送予我,
届时,姑娘便拿去赎身,离开这是非之地,过个普通女子的日子。”
范瑶月,摇了摇头道
“多谢将军好意,不过……不必了。”
“奴家失了家园,就算出得这方寸之地,也是个无家可归之人。”
接着,范瑶月又提及刚才弹奏的曲子
“方才所弹曲子,乃是三年前,我自创的,
曲名,“雨打萍”
自出世以来,我已经弹奏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从来没有人,像将军今日这般,一针见血,将其中含义说得如此通透。
“帝都这些自诩什么文人墨客,风流才子的那些人,平日只知道寻花问柳,高谈阔论,卖弄学识,附庸风雅。
见到我,便神魂颠倒,垂涎欲滴。
更有可笑之人,竟然说这首曲子意思是表达女子为情所困,
这些人虽是名流,身居高位,却根本不体国事,不恤民情。
在我看来,他们和李将军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自我记事以来,大家谈到北虏,无不色变。”
“只有将军你,言语间对北虏丝毫不惧,并且真正打败了北虏。”
“方才我听丫鬟说了,昨日,你并不想进翠茗楼来,甚至还为此在门口和其他姐妹发生拉扯,
换成其他人,来到这烟花柳巷,怕是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寻欢作乐了,你和他们果然不一样。”
李如璋尴尬了,主要是自己确实两世都未经人事,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真到了三四十岁的时候,再到这种地方,是否还像今天这样矜持。
不过对方都把自己架起来,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儿了,自己也不好主动拆穿。
只能顺从她的话道
“在下昨日确实是误入此地,帝君召见,我初来帝都,闲来无事,本想一窥帝都风土人情,哪知道便误入了此地,闹了笑话。”
李如璋正和范瑶月解释,范瑶月突然开口道,
“将军,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应允,此事除了将军,奴家实在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
“若是将军答应,我当牛做马,也愿意报答将军。”
范瑶月一边说一边就要对李如璋下跪,
李如璋赶紧一把将对方搀住道
“瑶月姑娘,切莫如此,有什么事,你说来就是,若是在下能帮,绝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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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瑶月悠悠开口道
“曾经我发誓,此生如果有人能打败北虏,能让我重归故里,乞殓双亲骸骨,我便为他当牛做马,侍奉他一辈子,
“原本奴家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人能打败北虏,本想在此戏谑红尘,了却残生,”
“哪知道上天垂怜,今生还能让我遇到将军这种英雄。”
“只可惜……相遇太晚,如今遇到将军你这样的英雄豪杰,奴家以是残花败柳,若是侍奉将军,有堕将军威名。”
李如璋一时没有搞懂,范瑶月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于是开口道
“姑娘莫要再说李某是什么英雄这样的话,更不要贬低自己,时局败坏如斯,非是姑娘的错,你若有事需要在下代劳,尽管说来便是。”
范瑶月见李如璋这么单刀直入,也不再犹豫。
转身回到后面内室,不一会再度折身,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
这是……瑶月姑娘不是只有一个弟弟而且走失了吗?那这个小姑娘又是何人?
莫非?这是范瑶月女儿!!!?
她竟然女儿都这般大了???
青楼居然允许她养自己的女儿?
李如璋大脑有些宕机,带着疑惑和不可思议道
“瑶月姑娘,这位是?”
“你莫要告诉我,这是你女儿?”
听到李如璋这个说法,范瑶月反而一下愕然,随即“噗嗤”一笑,娇嗔道
“原以为李将军为人肃慎正经,没想到也会拿人取笑。”
“那这是?”
李如璋疑惑一指范瑶月身旁的小姑娘。
范瑶月轻叹了口气道
“她是我捡的,准确来说,是她逃到我院子里,被我捡到的。”
“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说着就将小姑娘的来历,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李如璋听。
听完以后,李如璋终于知道事情原委,
范瑶月接着说道
“小姑娘和我当初身世一模一样,她的胞弟,如今还在人牙子手上,如今她逃脱了,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担心走漏风声,将她胞弟卖掉或是藏起来。”
“她原本是想报官的,被我拦了下来,因为我担心,对方可能和官府还有串联,怕她这一去就是自投罗网。”
李如璋点了点头,倒是心思缜密,心中不由得对范瑶月更加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