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之后,陈平和屠申普两人来到厂区闲逛,此时造船厂已经下班,道路两旁都是三三两两精力充沛的青年在打闹,这些青年或是在谈论今日的工作,或是在讨论晚上打算去看什么戏曲,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各位工友请停一下!”忽然一个人站在高台上大叫道。
“这个星期日,厂里组织活动,和吴县纺织厂女工聚餐,聚餐的费用由厂里出,相中女方的人,还可以去吴县最大的戏曲院看《天仙配》,剧院已经被厂里包下了,不用你们花一分钱。没有成亲的人记得一定要去。”
陈平有点惊愕了,他单知道造成了我们的福利好,却没想到会好成这样。
但下面的青年工匠就是买账。
“加了一个星期的班了,人都快累死了,我星期日还想睡懒觉,不去不去。”
“我们星期日还要去踢足球,哪里有时间去相亲,找别人去。”
“《天仙配》都看了100遍了,我都背下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不看。”
管事怒道:“陈小二就你事多,乃公今天就通知你家老子,敢不去就让他打断你的腿。”
听到这话,下面的工匠一阵胆寒,再也不敢反驳了。
陈平看着这景象道:“你认为卓虹做的如何?”
屠申普道:“能为工匠争取利益,算是没有忘记他工匠的初心,但某却不看好吴县造船厂的前途。他应该去成为一名汉吏,管理一县,他会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但他作为一个厂长却是极其不合格的,用陛下的话来说,卓虹格局不够,对吴县造船厂没有一个长远的规划,一个合格的作坊主不可能不留下预备的钱财,这就像打仗不能不留一支预备军一样。
没有预备的钱财在手,作坊是不能承担任何风险,现在是造船业红利期,他这种模式还能维持下去,但只要大汉其他造船厂规模上来,海运又饱和,吴县造船厂可能会是第一批倒下的作坊。”
“而且有一点卓虹是想错了的,吴县造船厂要是真入不敷出,天子不但不会救,反而会直接变卖了这个造船厂,他们最好的下场都是被少府下属其他造船厂兼并。”
比起卓虹,屠申普和徐凡接触更多,更了解他的想法。
陈平笑道:“有这么严重?某听说现在大汉有不少作坊都开始借贷开办工厂了,吴县造船厂可没有对外借债。”
屠申普摇头道:“这是不同的,建设工匠里的想法虽然好,但却是钱财都用在消耗上了,这笔钱花了也就花了,但其他作坊借贷却是为了生产,从经营上来说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一种是纯消耗,一种钱却会壮大。”
“就像几年前,天子让农业钱庄借贷给农户生产,但却要钱庄自己购买耕牛,农具等生产工具,而不是直接给钱。
对于农户生病,或者长辈病逝想要办葬礼的借贷却不予理会,这虽然有点残酷,但这种借贷确实成消耗,根本回不了本的。”
“天子对某说过,做产业就是做产业,做善事就是做善事,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事情,做产业就要想办法赚钱维持效率。做善事就要想办法维持制度公平。”
“千万不要想什么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也不要耍什么小聪明。”
“想要鱼和熊掌兼得,往往造成的结果是鱼没了,熊掌也没了。”
而后他担忧道:“少府下属的厂长们却有鱼和熊掌兼得的想法。很多事情明明不是他们应该做的,他们却大包大揽,这并不是好事情。”
从这一路视察的情况来看,我大汉的这些厂长们能力堪忧,要真出现大风浪,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带领这些作坊走出困境。
陈平愕然道:“本相看到这些作坊都在赚钱,能有什么困境?”
屠申普道“以纺织厂为例,他们用的是我大汉最先进的纺织机器,占据的也是最好的河道,但他们的利润却只比民间的纺织厂高一点,完全匹配不上他们拥有的先进的纺织机。”
“就某观察的情况来看,很多工厂都有人浮于事的情况,管理者太多,生产者太少,按照商君书的说,管理者和生产者的比例最好是1:100,最多也不应该超过3:100,而现在很多作坊管理者已经达到了1:10的程度,做事的人少了,吃饭的人多了,利润自然会下降。”
屠申普的话让陈平一阵尴尬,少府的下属作坊会变成这个样子,和朝廷还真有一定的关系。
在大汉因为工匠的收入高,城市的基础设施好,每年因为各种原因退役的公臣,朝廷都会想办法把他们安插进少府的作坊当中。
而朝廷看到作坊安置了士兵和军官,却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就把这个看成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今天屠申普算是打破了陈平他们这些幻想,告诉他们隐患已经如影随形的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