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强些,多少能起来点柴烧火,晚上简直不行了,来来回回楼上楼下的走,嘴里不停抻唤呻吟,一直晃到后半夜。
总说是哪儿都疼,可具体哪儿,总说不清楚详细。
她受苦受累,连带老张也睡不好,坐在床上一根接一根的点烟,烟油熏到蚊帐上,一摸粘手,黎书慧就要骂他了:“你硬是挺不着!非要躺床上抽,外面抽不到你!蚊帐换下来你洗吧!九十月了还把蚊帐围起来,你肉精贵呢,蚊子专门咬你!”
老张就咳嗽两声,使劲扒两口,做出一副马上掐灭收起来不再继续的样子。
黎书慧身上难受,仍找他浑茬:“白天有事呢你天天要睡哈午觉,硬像瞌睡来了眼睛都睁不开,晚上有时间了你不睡!现在你没得瞌睡!”
“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慌啷个。”老张这样嘀咕几句,下意识又把烟嘴放到嘴里去了,便又接着一口扒一口的继续抽着。
左右如今不怎么太忙,生的牛皮菜瓢儿白红苕叶,剁细了跟糠一和,大猪小崽儿也是吃的。过了几天,前一抱猪崽也卖了出去,这样,忠传更不至于忙的陀螺一样。
忠传和老张只剩晒谷子和挖红苕这两件大事了,早上把谷子挑出来,挖一天红苕回来,夜里点着大灯抽灰,推谷,装仓,时间快得很,眨眼又是寒露了。
地里的红苕藤都枯老了,仅尾巴上还有一截绿叶子。有叶子的喂猪,光藤子撇几刀拖回来给牛马,撇几天藤子,父女俩再挖几天红苕,累几天腰杆,再换几天胳膊。一个锄头下去,一窝红苕出来,晴天太阳晒得口渴,落雨更糟,锄头往湿泥里凿下去,你拉它一下,它拉你两下,挖出来的东西只看见一团泥巴望不到红苕,到了夜里,父女俩的呼噜从屋里一直能传到后面大路上去。
一并传到大路上去的还有大坪郭信芳的谈笑声,这里的郭信芳正是李贵从外头裹回来的那位堂客,她在大路上的谈笑,指的是她与上石坝吴秀珍的‘一见如故’,她也不知从哪儿听来吴秀珍与夫家的爱恨情仇,从此有事没事,总往人家屋里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