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从御史入手,是有原因的,虽说御史没有太大权柄,但他们掌握着恐怖的舆论导向,且还有监察之权,这可是个很有能量的机构。
笼络内阁、六部,这些实权部门的人固然更好,但付出的代价也更大,且一个不慎就会弄巧成拙,一旦让其起了警觉,后面就不好运作了。
朱见深深刻明白,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要有所得,否则,之前的隐忍将变得毫无意义。
军权已经在运作了,短时间看不到成效,只能另辟蹊径。
朱见深瞄准了财权!
登基以来,国帑一直处于拮据状态,说来丢人,那三百万两银子,还是他拉下面皮讹诈富商所得。
但这不是长远之计,清楚了商贾作用后,朱见深也熄灭了杀鸡取卵的想法。
至少在商贾没威胁到皇权前,他不打算对其下手。
不过,他可以不打压商贾,但商税必须要整顿。
其实吧,说是商贾,但这所谓的商贾,七成以上都是官绅,不是家中有人做官,就是家中曾经有人做官。
就是在这种官商关系盘根错节的情况下,商税才屡屡缩水。
因为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事实上,以大明现有的商业规模,商税定额,每年的商税至少在六百万两银子以上,甚至更多。
然,成化元年一整年的商税,不足两百万,这其中偷漏税额可见一斑。
属于朕的,朕终将一点点拿回来……朱见深神色凛然。
…
这一日,早朝。
朱见深如往常一样上朝,群臣亦如往常一样行礼、高呼万岁。
他们总体上,对这位新君还是满意的,一来,朱见深一直遵循规则;二来,朱见深并没有太过强硬,也没大力剥削他们利益。
虽有‘荒唐’之举,然,更多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比如,前些天谏言皇上不应冷落后宫,朱见深还真就听进去了。
纵观历代大明皇帝,这样的朱见深,已经很可以了。
君臣之礼过后,群臣各自回班,然后轮番上奏,朱见深也针对性地做出决策,一切如常……
只不过,临散朝时,兵部都给事中递上了一本奏疏。
群臣本来都准备下班了,却不料,朱见深看过奏疏后,惊为天人,还让站班太监当众朗读。
群臣起初不以为意,但当听到严查商税时,却有不少变了脸色。
立时便有人跳出来,高举百姓大旗,谏言皇上应当爱惜子民,赋税过重太过伤民,有损皇上圣誉云云……
这一次,朱见深却没有往常那般好说话,且严词拒绝:
“百姓固然重要,然,大明江山就不重要了吗?”
朱见深酝酿已久,岂会半途而废,甚至连说词都打了腹稿,他淡然道:
“朕何曾说过,要加重赋税了?”
他扫视群臣,一脸道貌岸然:“朕乃天子,又岂会不爱惜子民?眼下只是严查大明早就定下的商税而已,众卿何故如此激动?”
“……”
“皇上……”
“切莫再言。”朱见深拂袖道,“宣德、正统、景泰,取平均年赋税,都要高于成化元年,明明大明日益昌盛,为何会出现如此局面,你们可有想过?”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次,朱见深不能让步!
这一幕,太过出乎预料,群臣压根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他们可以反驳皇帝,甚至可以骂皇帝,但这是建立在有正当理由的前提下,至少表面上得冠冕堂皇。
这些人没有准备,朱见深却是模拟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