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月听话地跟上去。
她脑子里堆了无数个问题,已经讨论过的、讨论到一半的、以及还没开始讨论的……但既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又不想打扰他的思路,于是就只专注跟在他身后,沿着吴家夫妇十几分钟前走过的曲折泥洼路和脚印,走进一大片灌木丛中,小心避开沿途生得歪七扭八的杂乱叶片。
走进深处,她才认出这种灌木是偏高大的草海桐,长势热闹但缺少打理,乱糟糟的,所以远远看去才会叫人以为这里无路可走。
成辛以拨开一根歪斜的细枝条,侧身等她跟上来,淡淡开口。
“现在这么个信息时代,想要永久性地取代另一个人的人生,除了高度迷惑性的外貌特征、声音特征、生活习惯之外,至少还需要一支鼠标,一支能点进档案系统里篡改个人信息的鼠标。所以他……”
他指指吴家夫妇之前留下的凌乱脚印中足弓浅的那一组。
“……想做到万无一失,必然得需要一个帮手。而曾焕的职位是所有备选中最便利的。”
“陈仁立虽然也是土生土长的旗明人,但他之前去市里借调过两年,我看过档案,正好就是案发前后那段时间,四年前才调回来做所长。所以他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之前我跟他打过一次交道,这个人看上去圆滑世故,其实没什么弯弯绕,心思也不深。”
“这个派出所里剩余的几个人,甚至包括陈仁立自己,对有市局警察上岛要查的案子本身其实并不在意,都是来招待应酬的,吃饭时也明显是猎奇和应付交际的心态居多。我旁敲侧击问过陈仁立,是曾焕买完烟回来之后主动建议去吴家村接应我们,只有他的重点在案子本身,也只有他,是想尽快确认我们今天来找吴文轩的真正目的。”
“就因为这样,你就排除了其他人,让老杨只盯曾焕?”方清月不解皱眉。
尽管现在的视频证明曾焕确实有问题,也能看出吴文轩之所以会知道他们一行一共四人而不是王芸以为的三个人,是曾焕透的风,但早在中午时仅凭这些就开始怀疑,会不会太武断了点……
“不是。”他摇摇头。“给你夹辣椒的时候,我观察过所有人的表情。每个人都是一副吃饱喝足看八卦的模样在欣赏你的反应,只有曾焕,看似在线,其实根本心不在焉在想别的事。”
她回忆了一下曾焕在吴家村时的表现,不禁感觉自己的眼力实在弱太多。那会儿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观察谁缺了左手小指或者手上有安装假肢的痕迹了。
“那如果曾焕是内鬼,他们两个会不会有危险啊?”
成辛以撇撇嘴,刚当过流氓的宽大掌心压住草海桐的花茎,示意她走在前面。
“放心,杨天铭一个人就能玩曾焕十个回合。”
她愣了愣。“你和老杨倒挺默契。”
“我和你不也挺默契。”
方清月没接茬儿,兀自垂眸思索着,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但是……现在所有的推论都建立在同一个前提上,就是我们刚刚偷梁换柱的那个猜测成立。可如果我们猜错了呢?那吴文轩就根本没有作案动机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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