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到唾液的一瞬间,豆粒大小的果雷炸了个粉碎。火药味空前浓郁,一小束白烟升了起来,而刚才放苹果块的地板被炸黑了一圈。
——这实在奇妙。
巴别尔站起身,坐上一旁的卡座,思忖道:“只有人的唾液有这个效果?”
“噢不,不一定非要用这个,用鸟蛋蛋清加热水也行。”药商也站起身,掸掸黑长袍上的尘土,“不过也不能太热,蛋清和口水里同时有的那个什么梅……”
“溶菌酶。”
“啊哈,没错,你看我都忘了,就是这玩意容易失效。”
——换句话说,热量与溶菌酶同时作为催化爆炸的要素,缺一不可。
他面对柜台上被切成两半的果雷,思考片刻,问道:“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药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么、你要了?这……”
“一个不卖?”
“不不不,卖,当然卖!”他把小刀收进怀里,将两半苹果重新合到一起,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只是……我给你挖坑跳,你还肯买我的东西付我钱,嘿,老板,你确实不像打卢拓来的,人还怪好的嘞。”
“……”巴别尔不语,只是注视着他。
“一、一百萨欧,给您打个九折。”药商被盯得发麻,边赔笑脸,边搓了搓手。
利索地付了钱,他便继续问下一个问题:“近五个月里,有没有雇佣兵从西边过来?”
“雇佣兵?多了,看小老板你问的是哪个团。”
“矿工打扮,头上戴防毒面具……”
“肩膀上还披着深绿色的披肩?”
“没错。”
“有!”店主打了个响指,“一个脸上长雀斑的年轻男人,他来这儿找过我,问我、我想想、啊对、问我怎么把一团有生命的黑烟……切成薄鱼片。”
巴别尔猛地一抬头:“‘有生命的黑烟’?”
“是呀,‘有生命的黑烟’!”他嘲讽地夸张化了这句话的语气,“我觉得莫名其妙,没搭理他,就看到他一个人蹲在墙角里,嘴里念念叨叨的,精神有点不正常,就把他赶走了。”
“有生命的黑烟”,绝无仅有的描述,犹如一把沉海的船锚,使他的一系列猜想立住脚步。随着药贩的陈述,外乡人逐渐把事情原委拼凑完整。
“后来呢?”巴别尔继续问。
“后来?他隔天又来了,换了身衣服,喝的醉醺醺的,要买炸弹跟‘驱魔’的用具,掏出来一大笔钱。”他搓搓下巴,苦思冥想一番,“然后……噢!我们闲聊,问他是跟谁干的,来钱这么快,他突然就开始哭诉,‘我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是打死自己,也不会让妹妹跟着一块儿来’。”
“来哪?”
“嘿,您猜怎么着,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这位老兄还有点防备,等我从帘子后面把货拿出来,才肯说,那是个外国的地名,您可能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商人掏掏耳朵,巴别尔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但他却迟迟不开口,好似故意吊着这个外乡人的胃口。
“你想中场休息?”巴别尔抓起手边的果雷,放在嘴边端详,“那你应该不介意我在你宝贝的店里吃个苹果。”
他说着,张嘴就要咬一口,药商慌了,赶忙摆手阻止:
“别别别!客人,好客人,行行好千万别炸!我说,维也纳斯,那个地方叫维也纳斯!”
“吧嗒”
苹果被放回柜台上,商人松了一口气。
“这名长雀斑的雇佣兵……”外乡人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柜台玻璃,仿佛在思考,“是蒙恩者吗?”
商人点点头。
这一切似乎都和他的预料高度吻合。
——那名长雀斑的雇佣兵,是蒙恩者小队里的幸存者,他的同伴、包括妹妹,都被杀害,而他死里逃生,购置军火,想要找那团黑烟——找恩别拉赫复仇。
巴别尔能感觉到,整起事件的真相、肉知论学派解剖档案的去向就在眼前。
“有人跟他一起吗?”
“没有没有,听他的语气,估计队友都被什么会说话的乌烟给办嘅。”店主忽然毫无根据地说起了方言,巴别尔反应了一下才弄懂这句话的含义。
“他还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