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到探险者刚才惊愕的神情,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在地底逗留太久。
“噗呲”——
腹部传来一股闷痛。
“这是……怎么回事?”蛇人看呆了。
两排整齐的破洞,从防护服的衣领排列到下衣摆,毫无征兆地印在安德娜的身上。下一秒,在其余三人的视角看,她忽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往上飘,然后悬空了。
先知在惊骇中缓缓回头,明显感觉到,有锋利物戳穿了自己的皮与肉,就像刀尖刺进案板上的生肉,鲜嫩多汁——难以形容的钻心疼痛随后袭来,可她叫不出声,热量顺着血液大量流淌而出,她紧攥住施法短剑不松手,却明显感到肌肉僵硬,身体不听使唤。
“往城里跑,快跑!”巴别尔迅速朝向导与耶谢尔呵斥,“是暗物质怪兽!”
两人猛地抽气,拔腿就跑。
结合离奇的现状,毫无疑问,先知被一头蛰伏在此的怪兽袭击并拖到了半空。她喷溅而出的血液沾在了怪兽的头颅上,使他得以看清它的一部分轮廓,不同于他们在雷杉林里碰上的那一头,这头怪兽的体型更加庞大,除了牙齿锋利以外,五官呈扁片式排列在圆脑袋上——它长着一张酷似人的脸。
根据伤口分布看,暗物质怪兽咬住了先知的侧腰,出血量巨大,加之中毒,无疑已成重伤。
已知腐蚀性血液对这些怪物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甚至有可能二次误伤伤员,而怪兽似乎没有追捕向城内逃亡的另外两人的打算。安德娜是个失恩者,不具备强大的恢复力,一个普通人,受这种伤,还中毒,轻易就会一命呜呼,情况非常不容乐观——没有选择了,他必须把怪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使它松口,伤员才有救。
“咔嚓、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传来,进食仿佛进展到了下一阶段,怪物正在尝试咀嚼她的骨骼。
外乡人拔出自己的黑色短剑,千钧一发之际,碾碎了剑上身所有玻璃珠——“呼”!刹那间,双螺旋结构的火焰,与金色的蛇形雷电交融缠绕,同一时间从短剑的尖端蓄力迸发,犹如一枚炮弹,直击怪兽透明的头颅——“嘣”!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片刻后,火团散去。
安德娜不见了。
而显然,玻璃珠中涵盖某种视觉增强的秘法,浓烟散去,除了一股难闻的烤焦的气味以外,怪兽光滑的黑色表皮毫发无损。
巴别尔头一次直视这般庞然大物的狰狞面貌,它有雄狮的鬃毛,褶皱的皮肤,鲨鱼似的牙齿,以及一张类人的脸皮。它四肢短小,正在地面上扭动硕大的身体,到处寻找到嘴的猎物。
外乡人松了口气,先知多半抓住他争取到的机会逃走了。即便如此,她仍然凶多吉少,如今也只能相信,一个医生会正确评估并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即便他仍然对于她热成像的投影异于常人一事耿耿于怀。
他转身,迅速向拉铎的城镇跑去,暗物质怪兽摆动尾巴,张开血盆大口,像条鱼一样扭动,紧追其后。
凌晨两点不到,天上的星宿闪烁,如往常一样接二连三地消沉。西北矿区,塌陷坑入口往北方约五十米处,皲裂的土地里插着一把银白色的施法短剑。
某一时刻,剑裸露的圆环闪动两下,“卟”,从中滋生出了一团乌云似的烟雾,不往上飘,反而往下沉,笼罩住了平地,紧接着,“咚”的一声,大片的鲜血从云雾内扩散出来。
先知安德娜匍匐在地,手指痛苦地蜷曲,不断抠挖干裂的土地。
她手上还攥着自己那把短剑,另一把用作瞬移秘法锚点的短剑则扎在土里。两排狰狞的巨大创口穿透了她的防护服与内侧的衬衣,从右锁骨下方延伸到盆骨左上方,伤口极深,腹部黄色的脂肪外翻,怪兽有毒的唾液正往她体内猛钻。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皮肤下层的软组织已经开始溃烂发黑。
她大口地捯气,却呼吸困难,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翻了个面,僵硬的左手从腰包里掏出了一瓶解毒剂。另一只手实在无法抬起,她干脆直接摸起一块石头,砸碎了瓶子,使药剂整瓶泼洒在自己的身体上。
不幸中的万幸,这瓶解毒剂根据毒森林内部样本研制而出,效果明显优于寻常成分。先知瘫在地上喘了口气,再次伸出左手,向自己的右肩上打了一针镇定剂,结束了使人烦躁的剧烈疼痛,随后,她又颤颤巍巍地从腰包里取出一根空注射器,吸取了几毫升源源不断渗出伤口的毒液与血。
做完这一切,她彻底耗尽了精力,扯开防护服的领口,把自己平摊在寒冷的硬土地之上,一动也不想动。冷汗几乎浸透了她白色的衬衣,寒风呼啸而过,她开始因药物反应而发热,体温迅速下降。
恍惚中,黯淡冷冽的星光变为了一盏环光灯,从她沉重的眼皮夹缝中间亮起。一个人影来到她面前,俯下身,探查鼻息。
“发现伤员!担架!”
周围响起一阵嘈杂,逐渐变得灯火通明。驻扎骑士团的部队赶来,她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抬回营地接受治疗。
待命多时的军医蹲坐在先知身边,找来纱布,往深入的伤口里塞,试图止血,但很快他便发现,出血点过多,无法有效制止血液流失。
医生转过头,向也蹲在伤患旁边的骑士队长汇报情况:“等不及去跟陛下汇合了,梅拉队长,她流血太多,我们得就地缝合包……”
话刚说到一半,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伤员自己撑起身体,向队长梅拉扑了过来,她用还没麻痹掉的那只手,握住一根针管,直往她怀里塞。
骑士队长感到困惑,她赶忙搀扶住先知,把针管拿在手里,里面装着几毫升发黑的血液。
“怪兽的新鲜毒液,收好。”她听到她低声说,“这是宝贵的、研究素材……”
话音刚落,先知头一沉,靠在梅拉的肩膀上,彻底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