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老高,却连机器轰鸣的声音都听不到,阁楼窗户铺展开的蓝色涤纶布匹晾晒着,底下的院子却显得静悄悄的。
李东生站在厂房门口,目光发沉。
脑海里翻来覆去搅着今日的听闻——
飞浪厂重新开张,甚至一开张就耍出了挖墙脚的臭套路,打了个快速又响亮的翻身仗。
车间刘主任喘吁吁跑过来,他手里还捧着一张掉了半边角的报纸,脸涨得通红:“东生哥,不好了!飞浪厂的工夫当真够毒的,咱厂剩下的人折一半了!”
李东生听完,这回才算有点儿反应。
只见他眼皮一抬,脸上的肌肉却半点没动,冷冰冰地来了一句:“折一半啊,怎么,咱那墙角修得不够结实,给人挖得干干净净了?”
刘主任被噎得直咽唾沫:“我也没想到,这飞浪厂居然开出双倍工钱啊!往年红星厂多光鲜,这会儿倒叫他们一搅和,打一枪换了地儿的卷走了咱不少工手。”
“这不,昨天还是熟面孔的几个老伙计,今儿个就蹲在飞浪的大锅灶边吆喝开饭去了!”
“哼,老伙计?”李东生冷笑一声,“别提老伙计,他们要是认钱不认人,那就是过路货,注定走不到头儿去。”
说归说,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
红星厂不是没经过难关,可眼下这优化设备、重开视窗的紧要档口,连劳力都被飞浪挖个空,简直比雪上加霜还寒心。
抽空了人,架空了工程,红星厂岂不是要落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忽然,李东生远远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挺拔的身影,他眯了眯眼,先搁下那抹怒意,仔细瞧了瞧。
“这不是老路嘛?他回来了?”
刘主任比李东生还激动,嗓门陡然高了一些,像捧着猴急的红薯般冲过去迎:“路哥!你怎么没跟着那些人去飞浪厂啊?”
来人叫路洪民,端端正正的方头大耳,做事踏实不多话,是红星里的机修好手,几个主产机子全都出过他的一双灵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