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夫人使袅烟答诗一章,曰:
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
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京。
航空愧佩而已,然不能洞达诗意。问其从来,袅烟曰:“夫人至汾州,送玉卿入山回。”及抵襄汉,夫人使袅烟挈妆奁而去。航遍求访,竟无踪迹。
后经蓝桥驿,渴甚,下道求饮。茅屋三四间,老妪缉麻其下。航揖妪求浆,妪昢曰:“云英,携一瓯浆来郎君饮。”航忆夫人诗有“云英”之语,讶之。俄苇箔下双手如玉,捧出瓷瓯。航接饮之,不啻玉液也。因还瓯,遽揭箔,见一女子,姿容照耀。航爱慕不已,白妪曰:“仆马甚乏,愿少葸于此。”妪曰:“任自便耳。”良久,告妪曰:“向睹小娘子,艳丽惊人,所以踌躇不能去。愿纳厚礼而娶之,可乎?”妪曰:“老病只此孙女。昨有神仙,与药一刀圭,但须玉杵臼捣之百日,方可就吞。若欲娶者,须得玉杵臼。其余金帛,吾无用处。”航拜谢曰:“愿以百日为期,必获至。幸无更许。”妪曰:“诺。”
航至京遍访。遇一货玉翁,曰:“近得虢州药铺卞老书,云有玉杵臼欲货。吾当为书道达。”航愧荷珍重,持书而往。卞老曰:“非二百缗不可得。”航乃倾囊,兼卖仆马,方及其数。遂步骤独携至蓝桥。妪曰:“世间有如此信士乎!”遂许以为婚。女曰:“虽然,更为捣药百日,方议婚好。”妪于襟带间解药付航,航即捣之。每夜,则妪收药、臼于内,航又闻捣药声。因窥之,见玉兔持杵而捣,盈窒雪光可鉴。航意益坚。日既足,妪持药吞之,曰:“吾当入出告姻戚,为郎具帏帐。”遂挈女入山。谓航曰:“但少留此。”
逡巡,车马仆隶迎航而往。见一大第连云,珠扉晃日。内有帐幄屏帏,珠翠珍玩,莫不臻备,如贵戚家。侍女引航入帐就礼讫,航拜妪感荷。妪曰:“郎是清泠裴真人子孙,业当出世。不足深愧老身也。”乃引见诸姻戚。一女仙爨髻霓裳,云是妻之姊。航拜讫,女仙曰:“裴郎不忆鄂渚同舟乎?”航讶问左右,曰:“是云翘夫人,九天飞仙刘真君之妻,为玉皇女史。”航惊怛陈谢。妪遂将航夫妻入玉峰洞,琼楼珠室居之。饵以绛雪琼英之丹,体性清虚,毛发绀绿,神化自在,超为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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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友卢颢入蜀,遇航于蓝桥驿西,为说得道之事。赠蓝田美玉十斤、紫府云丹一粒,叙话永日,使达书于亲故。颢稽颡曰:“兄既得道,乞一言惠教。”航曰:“老子云:‘虚其心,实,其腹。’今之人心愈实,何由得道?”卢子懵然。复语之曰:“心多妄想,腹漏情液,则虚实可知矣。凡人自有不死之术,他家有还丹之法。但子未便可教,异日言之。”颢知不可请,相与揖别,见如飞鸟倏去。须至西川,德裕表为参军。是秋,吐蕃悉怛谋请降。颢劝纳之。癸丑春,以德裕同平章事。
德宗时,于阗国贡白玉枕,追琢奇巧。帝常宝之,置寝帐中。甲寅夏六月,忽失去,其他珍玩如故。帝惊骇,下诏都城索贼,谓枢近及左右广中尉曰:“此非外寇所入,盗当在禁掖。”众惶栗谢罪,请浃旬求捕,大悬金帛构之。收系者渐多。龙武二蕃将王敬弘蓄一小仆,年甫十九,神彩俊利,使之无往不办。敬弘与流辈于威远军会宴,有侍儿善鼓胡琴,四座酒酣,请度曲。辞以乐器非妙,须常御者弹之。时钟漏已传,仆曰:“若要琵琶,顷刻可致。”敬弘曰:“军门已锁,何谬也!”就饮数巡,仆以绣囊琵琶至,座客欢笑。南军去左广,往复三十余里,倏忽往来,敬弘颇疑之。宴罢归第,引问曰:“世有侠士,汝莫是否?”仆谢曰:“某名飞飞,向实无赖。幸遇缑仙姑教诲,改行学道。因旧日同伴数人,散于四方,多为不良,思欲摄之,故住此耳。今知偷枕者,田膨郎也。市廛、军伍,行止不恒,且善超越。飞飞之技,不能过也。苟非便折其足,虽千军万骑,亦将奔脱。自兹再宿于望仙门,何便擒之。将军可随观,仍须秘密。”是时久旱,向晓埃尘颇多,车马腾践,跬步都不分明。膨郎与少年数辈,连臂将入军门。飞飞执球杖跃击之,欻然已折左足。仰窥曰:“我偷枕来,不怕他人,惟惧于尔。既此相值,岂复多言!”畀至左右军,一讯而伏。悉令释囚系。飞飞遂告归蜀,敬弘留之不得。帝命赏王而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