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的话，这杏仁有甜杏仁和苦杏仁之分。甜杏仁性味甘、辛，苦杏仁性味苦、温。两者都可宣肺止咳，降气平喘，润肠通便，杀虫解毒。而桃花性甘、辛，性微温，有泻下通便，利水消肿的作用。这两者相配，若是非说的话，也就只有部分的医书中曾经记载，桃花有活血之效，可作用较小，最多也就是敷于面上令人好颜色罢了，按常理来说应该不会对胎儿有什么损害。”卫临拱了拱手，低垂着眼帘恭恭敬敬地回了话。

“没有什么损害吗？”黛玉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葱白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边的小几，顿了顿后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本宫也知道按理应该没什么损害，问你是因为还以为是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难道是本宫想错了？”

眉庄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思索着说：“这桃花敷面本就是女子常用的，却从未听过有谁因为桃花敷面而伤胎的，就算本宫的母亲怀胎时都有用过，想来应该是无碍的。妹妹，可能真的是咱们想错了吧！”

眉庄此言一出，殿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殿中各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柜上那座精致的西洋钟仍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人们心头，让本就凝重的氛围越发压抑起来。

“启禀两位娘娘，微臣斗胆一言。虽说这桃花本身并不会对胎儿造成伤害，但这桃仁却也是一味中药材，其味苦、甘，性平，具有活血祛瘀、润肠通便、止咳平喘等诸多功效。对于身怀六甲的孕妇而言，若是在饮食中使用桃仁恐怕会引发滑胎的危险。而且……”

听到卫临这么说，眉庄和黛玉都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两人迅速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眸中都捕捉到了惊讶与了然交织的神色。眉庄下意识地又用力揉了揉手中的帕子，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和后背都开始渗出丝丝细汗来。

“而且什么？卫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卫临神色紧张地抬起头，飞速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位娘娘，又赶忙垂下眼帘，低头恭敬地说道：“而且，桃仁的味道和杏仁十分相似，若非专业的医者或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试膳奴才，仅凭一般人的味觉实在难以分辨。若是再添加一些白糖或蜂蜜作为配料一同食用，那么桃仁原本那轻微的苦味就更容易被掩盖住了。所以，如果是居心叵测之人故意将二者混淆，哄骗有身孕的女子服下，时间一久，必定导致流产。即便是这名女子运气好能顺利产下孩子，这个孩子恐怕也会因为先天不足而难以存活。”

果然如此……

黛玉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用帕子掩住口鼻轻咳了两声，然后便伸出了手腕：“今日本宫身子有些不适，晨起就有些咳嗽，不得不烦劳卫大人跑了这一趟。还请卫大人开个对症下药的方子，惠嫔姐姐和本宫也好安心些。”

卫临向来都是个通透的人，自然明白这宫里的生存之道，也明白黛玉话里面的含义。他瞥了一眼在门外立着的奉药小太监，立即掀了下袍跪下请脉。不过片刻，他便起身拱手：“娘娘本就因前段时间偶感风寒有些体虚，近日照顾六阿哥和两位公主又多费了些心神，引发轻微的肺虚和咳喘也是有的。不过娘娘的症状既然不严重，自然食疗是为更佳。微臣这就去开方，过一会儿便给娘娘送食补的药材来。”

“卫大人既如此说，本宫也是安心了。”黛玉抬手任一旁立着的紫鹃帮着自己整理好用月白丝线绣了芙蓉泣露纹样的袖口，脸上端的是端庄温和的笑意，“入宫这些年来，本宫和惠嫔姐姐的身子一直安好，也都是托了卫大人的福。”

“是，卫大人医术高明，有你照顾淑嫔妹妹，帮着本宫安胎，本宫也是安心的很。待来日本宫安然诞下龙胎，自然不会忘了卫大人的功劳。”眉庄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自己的小腹，朝着身边的采月使了个眼色。采月心领神会，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素色荷包，塞到了卫临的手中。又拿了些碎银子，塞到了门外立着的小太监手里。

“两位娘娘谬赞了，这些都是微臣份内之事，理应竭尽全力。能得两位娘娘赏识，乃是微臣之荣幸。”

卫临满脸笑容地接过荷包，顺手捏了一下。这荷包里面轻飘飘软绵绵的，显然装得是银票。他把荷包塞进袖口，再次行了一礼。无论这荷包里装的是真心感激还是所谓的“封口费”，他都清楚自己与眼前这两位早已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他心下明白，眼前这两位小主一直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从未让他做过任何为难之事，反而对他多有帮助——想在这宫中生存下去还想要过得好，自然不能做一个心慈手软之人。于他而言，他反而乐意见到面前的两位小主有了些别的心思，只有这样才能让两方都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所以但凡在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做到之事，他自然也愿意做个知恩图报的人。

“好，多谢卫大人了。紫鹃，你便让小晨子一会儿跟着卫大人去太医院走一趟，把本宫和眉姐姐需要的药材一并领了来，也省的再多跑一趟。然后告诉菊清，中午让小厨房准备个羊肉锅子，口味清淡些，一会儿用得上。”

“是。”紫鹃福了福，便领着卫临等人出了殿门，不料刚好撞到菊清走了过来。

“菊清，我正要找你呢。娘娘说中午要备个清淡点的羊肉锅子，好搭配着一会儿太医院领的药材来炖上补补气血。”

菊清点点头，面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这几年相处下来，紫鹃一眼就明白这菊清是有事儿不知道该不该向上禀报。她顺着菊清的目光望过去，却见宫门外停了一顶青色小轿，一个宫装丽人站在轿前，就这么往永寿宫内看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