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中秋联诗三十五韵

湘云拍手叫好:“果然好极了!真是绝配!好一个‘葬花魂’!”然后她又感叹道:“诗的确新颖,但也太颓废了些。你现在还病着,不该作这样清奇诡谲的诗。”黛玉笑着说:“不这样作,怎么压倒你呢。下一句我还没想好呢,功力都用在这一句上了。”

话音未落,栏杆外面的山石后面忽然转出来一个人,笑着说:“好诗,好诗!果然太悲凉了。不用再接下去了,如果按这个接下去,反而不显这两句了,倒觉得堆砌牵强。”两个人冷不防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妙玉。

两个人都很诧异,便问:“你怎么来这里了?”妙玉笑着说:“我听到你们一起赏月,又吹的好笛,我也出来玩赏这清池皓月。不经意间走到了这里,听到你们两个在联诗,更觉得清雅异常,就不由得停下来听住了。只是我刚才听见诗里有些句子虽然不错,但过于颓败凄楚。这也和人的气数有关,所以我出来让你们停住。现在老太太她们早已散了,满园子里的人估计都已经睡熟了,你们的两个丫头还不知道在哪里到处找你们呢。你们也不怕冷了?快跟我走吧,到我那里去喝杯茶,估计一会儿天就亮了。”黛玉笑着说:“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于是,三个人一起来到栊翠庵中。只见佛龛里的油灯还泛着青光,香炉里的香还没燃尽。几个老嬷嬷也都睡了,只有小丫鬟坐在蒲团上低着头打盹。妙玉叫她起来,现去煮茶。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小丫鬟忙去开门,原来是紫鹃、翠缕和几个老嬷嬷来找她们两个了。进屋后,看到她们正在喝茶,都笑着说:“让我们好找,整个园子都走遍了,连姨太太那里都找去了。刚才到山坡底下的小亭子里找时,正好那里上夜班的睡醒了。我们问她们,她们说刚才听见亭子外面有两个人说话,后来又来了一个,听见她们说要一起去庵里。我们就知道来这里了。”妙玉连忙让小丫鬟带她们去另一边坐下来休息喝茶。然后,自己取出笔墨纸砚,让她们两人把刚才的诗再念一遍,从头到尾写了下来。

黛玉看她今天十分高兴,便笑着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高兴。如果不是看你这么高兴,我也不敢唐突请教。这个可以指点指点我们吗?如果作的不好,就烧了;如果还能改,就请你帮我们改改。”妙玉笑着说:“我也不敢妄加评论。只是这才写到二十二韵,我的意思是你们二位既然警句已经出了,如果再续,又怕后劲不够。我想接着写下去吧,又怕成了整首诗的污点。”黛玉从来没见过妙玉写诗,今天看她这么高兴,连忙说:“真帮我们写了,即使我们的不好,也能把我们的带好了。”妙玉说:“最后收尾,还是应该回归到本来面目上去。如果丢了真情真事,一味的去搜罗那些奇异志怪的东西,一方面失去了咱们闺阁女子的情怀,另一方面也偏离了主题。”两人听了,都说确实是这样。

然后妙玉提笔一挥而就,递给她们两个人,说:“不要见笑。听我的必须这样写,才能翻转过来。就算前面有凄楚的句子,也没什么大碍了。”两个人接过来看时,只见她续道:

香篆销金鼎,脂冰腻玉盆。

箫增嫠妇泣,衾倩侍儿温。

空帐悬文凤,闲屏掩彩鸳。

露浓苔更滑,霜重竹难扪。

犹步萦纡沼,还登寂历原。

石奇神鬼搏,木怪虎狼蹲。

赑屃朝光透,罘罳晓露屯。

振林千树鸟,啼谷一声猿。

歧熟焉忘径,泉知不问源。

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

有兴悲何继,无愁意岂烦。

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

彻旦休云倦,烹茶更细论。

后面写着:《右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

黛玉和湘云都赞赏不已,说:“可见我们天天是舍近而求远。有这样的诗仙在跟前,我们却天天纸上谈兵。”妙玉笑着说:“明天再润色吧。现在估计天都亮了,大家还是休息休息吧。”林黛玉和史湘云听了,便起身告辞,带着她们的丫鬟出来。妙玉送她们到门外,看着她们走远了,才关上门回来。

出来后,翠缕对湘云说:“大奶奶那里还有人等着咱们睡去呢。现在是去哪里好呢?”湘云笑着说:“你顺路去告诉她们,叫她们先睡吧。我这会儿回去怕惊动了病人,不如闹林姑娘去。”说着,大家走到潇湘馆,有一半人已经都睡了。进屋后,两人卸妆宽衣,洗漱完毕,才上床休息。紫鹃放下床幔,挪走了灯,关上门后出去了。

谁知湘云有换了床睡不着的毛病,躺着枕头就是睡不着。黛玉又是个心血不足常常失眠的人。今天又过了困劲儿,自然也是睡不着。两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黛玉问湘云:“你怎么还没睡呢?”湘云微笑着说:“我换地方就睡不着,况且现在也不困了,只能躺躺算了。你怎么也睡不着?”黛玉叹了口气说:“我这睡不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一般一年之中,能睡好十个晚上就不错了。”湘云说:“可能是因为你的身体不大好,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