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月沉默下来,轻声说道:“是的。”
该死的当然不是柳三月。
而是那个在夜色里从阴沟里爬出来的扭曲的人。
但这正是当初冥河边那场对话所要证明的东西。
“你看,假如你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活在人间,你憎恨一切,也被一切厌恶,你还能像当初那样,侃侃而谈人间的美好吗?”
柳三月低头沉默了很久,而后轻声笑着,那个笑容很是丑陋,很是怖惧,似乎有种意味不明的讽刺,他笑了很久,而后平静地说道:“那么请问神女大人,是什么样的神灵,才会这样残忍地对待她的子民?”
瑶姬轻声说道:“你觉得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来自于我的赐予?”
柳三月平静地说道:“是的,您让我的神思惘然,让我的意志泯灭,让我的神魂沉睡,让我的人性全无,您创造了这样一个错误的柳三月来证明您所坚持的东西——所以哪怕我柳三月真的罪该万死,我依然觉得您是错的。”
这个‘您’字听起来无比的讥讽。
瑶姬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踩着夜雨从檐翘上走了下来,背对着柳三月静静地看着那柄钉在楚王宫门上的那柄剑。
夜雨凄冷,南方的夜雪还需要等很久。
雪后才是明年。
“但我所塑造的,都是我曾经在人间所见到的,柳三月。”瑶姬轻声说着。“明年。”
“等到明年,但那些代表神鬼的信仰重新在人间树立。”
瑶姬回头看着柳三月,神色宁静却也温柔。
“你再好好看一看人间。”
“看看你所歌颂的美好,与现实的距离。”
柳三月静静地看了瑶姬很久,而后平静地说道:“好的。”
而后转身走入夜雨中。
今日的一刻已经结束。
于是柳三月再度落入万般苦痛的挣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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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日都是这样。
他拥有一刻的清醒,去坐在墙角,坐在角落,坐在阴暗的一切肮脏里,去面对每日一切沦落的罪恶。
但沦落是不会拥有罪恶这个词。
清醒才会。
所以万般痛苦。
都在清醒的那一刻。
......
在一切黑暗里,总会有什么短暂地睁开眼,看着人间,轻声地说。
我叫,柳三月。
......
黄粱的陪帝陛下,是一个终日窝在迎风楼饮酒享乐,不问世事,也不能问世事的中年男人。
当人间刮风的时候,他会说刮风好。
当人间下雨的时候,他会说下雨好。
当人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便什么都不说,只是在假都皇宫之中的迎风楼里坐着。
他会和自己的祖辈们一样,安逸的拥有了一切,而后开开心心的过完一生而后死去——除了那个在很久之前,人间还未被一统的时候,黄粱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的女帝。
当然有时候他的祖辈们也不会安心的死去。
比如明明他们什么想法也没有,但是黄粱某个地方有人作乱,举起反旗。
于是槐安的人就把他杀了,换了他的儿子。
所以一代代总结下来,他们学会了一个好字。
不管别人做什么,他们都要说好。
刮风好下雨好,哪怕什么是都没有发生,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世人知道,他们心里的好字说得比谁都响亮。
所以当瑶姬第一次来到假都,在四月的时候,站在了迎风楼上,他也说的好。
北方得到了一些消息,将整个南方兵力汇聚在凤栖岭以南,他也没有忘记托人从幽黄山脉爬过去,给槐都的那些人们写个好字。
反正什么都好。
没有什么不好。
只要向世人证明了自己没有别的想法。
一切都是最好的。
于是当他拖着因为终日懒懒散散饮酒享乐而有些肥胖的身体撑着伞来到这处楚王宫前的时候。
看着那个在宫门那一柄剑安静站着的瑶姬时,也是拍手笑着说道:“好!”
瑶姬转回头,平静的看了他很久,平静地说道:“你想做楚王吗?”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的阑姓陪帝,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笑眯眯地说道:“好。”
瑶姬轻声说道:“来年雪后,正月十五,你来把这柄剑拔了。”
陪帝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笑着说道:“好。”
瑶姬撑着伞向着夜雨中走去,只是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这个曾经古楚帝王的后人。
“人间有不好的事吗?”
陪帝笑着说道:“没有,什么都好。”
“当了楚王,日后会死。”
“不当楚王,我也会死。”陪帝乐呵呵地说道,“反正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