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相对的宁静，让我比平常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惊恐的心跳声，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位非人的维苏威夫人那十二分的怪异平静。

“我这几天过得糟透了。” 我低声说，“所以求你了，求你告诉我，我刚刚听到的不是你打算叛国的宣言。”

她轻轻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天呐，她甚至能用极低的声音对我嗤之以鼻。这贵族的傲慢真是登峰造极，我不得不承认。该死，为什么这些破事都让我碰上了？和家人共度的一天确实很美好，但我还是他妈的疲惫不堪。

“我更愿意把这看作是打算保护我爱的女孩，免受不公正权威的迫害。” 维苏威夫人从容地回答，“这么说的话，这个目标听起来高尚多了，不是吗？不过在我们深入讨论之前，我得说：我愿意用暴力保护她。但我绝对不想这么做。”

我的眉毛微微扬起。她爱的女孩？所以她和维塔…… 好吧。好吧，这说得通。我能理解。至少等我搞清楚该怎么应对这一切之后。天哪，这对我来说太难了。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我根本没能力应对任何一件！

但我必须得应对。所以你最好集中精力，杰利萨韦塔。很多人的性命都悬于一线，搞砸事情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不再努力。

“那你想要什么？” 我轻声问。

“嗯，我想想。” 她故作娇羞地回答，紧紧盯着我，“我会回答，但你得先说。”

我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我也没立场拒绝。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有个幸福的结局。” 我坚定地说。

维苏威夫人笑了。

“真有意思。” 她冷笑道，“我希望每个人都不要有结局。”

啊。好吧。事情开始明朗起来了。

“你在帮维塔研究如何让死去的灵魂复活。” 我总结道。

“确实如此。” 她表示赞同，似乎很高兴我能猜到，“维塔主要是因为她死去的朋友和家人而关心这件事，但她也认同了我的愿望，即任何人都不应被迫死亡。毕竟，我本质上是个生物法师。我擅长治愈。我想不出比治愈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苦难 —— 死亡本身 —— 更伟大的目标了。”

“这…… 很有野心。” 我缓缓回应。

“要是别人这么说我，我还觉得受冒犯了呢。” 维苏威夫人得意地说。

“你这是在剥夺人们进入来世的机会。” 我指出。

“我不这么认为。” 她耸耸肩，“即便来世真的存在，永生也并不等同于不会死亡。而且，人们随时可以选择不参与。”

“那我们很快就会耗尽空间和食物，不是吗？” 我质疑道。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坐以待毙？是的，我想会的。但先不说我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就因为这个理由，每天继续眼睁睁看着几百人死去，这理由也太他妈糟糕了。”

好吧。好吧。她傲慢、自负，充满了狂妄，但我觉得她是真诚的。她是个理想主义者，试图做正确的事。那么她的威胁，是因为她对这些理想坚信不疑，以至于愿意不择手段去实现吗？还是因为害怕失去她爱的人？又或者是因为，尽管她对自己的表情控制得令人恐惧，但在某些方面，她情感上的不成熟，让我察觉到了那些模糊的感觉？

这真的重要吗？

“在这一点上，我不确定是否认同你。” 我缓缓说道，“但最终，如果你想研究永生，我当然也不想阻止你。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你是故意暗示我的，对吧？你特意来找我进行这场对话。为什么？”

“因为你碰巧处于一个可以帮忙的位置。” 佩内洛普认真地看着我回答，“我在乎天空希望城，审判官。我深深在乎整个瓦尔卡。希望我的子民能过上尽可能好的生活，这是我的一部分。不知为何，你知道我在这方面说的是实话，对吧？”

我缓缓点头，大脑飞速运转。

“我的能力…… 很极端。” 维苏威夫人继续说道，“我可以不杀人，可以杀一个人，也可以杀掉所有人。如果你把我逼到几乎必死的绝境，我的选择就只有坐以待毙或者奋起反抗，而恐怕我还没高尚到能成为烈士。对大多数人来说，你会觉得这相当可以理解，不是吗？”

对大多数人来说。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也承认自己的情况截然不同。但如果我就此指责她…… 不。这没什么用。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才有用呢？我的目标是什么？

我想从根本上来说，我只有两个选择。我可以顺从这位非人的维苏威夫人对我的要求，保守她的秘密，背叛我的职责。或者我可以假装顺从，暗中寻找背叛维苏威夫人的方法，同时又不让后果失控，导致人员伤亡。

你瞧，就像你对维塔做的那样，我心里暗自想道。你在确保大家都活着这件事上，可真是干得漂亮。

“可以说，你让我束手束脚了。” 我告诉她，“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

小主，

“好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维苏威夫人点头表示同意，“这是我需要你做的：保守我的秘密，保证维塔活着。教会想除掉她，但她对天空希望城来说是一笔财富。不仅在永生研究方面，还在于她那前所未有的清理森林的能力。她能单凭一己之力，让猎人们无用武之地，杰利萨韦塔！只要我们允许，她就愿意这么做！但更重要的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她，因为她是我们阻止阿尔斯的最大希望。”

好吧，这一点我可不能轻易放过。

“恕我冒昧，夫人，如果不是你策划了越狱，阿尔斯根本就不会成为问题。”

令我惊讶的是，她点头表示认同。

“我承认这一点。” 她坦言，“眼下的局面我有责任。我可以说，原本用于保密的安保措施才是罪魁祸首 ——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那里，如果知道，我肯定会有所准备。但在我看来，与其找这种理由，不如直接承认，没错，他迟早会成为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我嘟囔道。

“你们这些人一直关押着阿尔斯，而你们防止他暴露的最好办法就是寄希望于他别死？据我所知，我还没发明出永生之法，所以你觉得这种状况还能持续多久？”

“我…… 我无权得知这类信息。” 我含糊地回答。

“哦，得了吧，审判官。别现在毁了我对你智商的看法。我们需要她活着，因为宗教裁判所拒绝研究完成他们本职工作所需的食灵魔法。如果他们有办法阻止那个人，在过去的十五年里肯定早就用了。”

该死。我无法反驳这一点。即便我们重新抓住他，我们有长期应对计划吗？而且，维塔拥有超乎常人的感知范围，她是我们找到他的最大希望。他甚至可能主动去找她，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们必须确保她不会加入他。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他不控制她的思想，她也有可能这么做。那会是…… 我不知道。大概是世界末日吧。

“我…… 就算维塔能阻止阿尔斯，这也只是个很大的不确定因素，而且她有点…… 极其不成熟，精神也不稳定。就算没有亵渎神明的事，要让我的上级接受她也很难，维苏威夫人。”

“这他妈是谁的错？” 这位年轻女子厉声说道，“看在老天的份上，你们囚禁折磨她的时间比她拥有家庭的时间还长。你们觉得会有什么结果？”

“我当时是想 ——”

“我知道你当时想干什么。” 佩内洛普打断我，“她也知道你当时想干什么。但你得睁开眼睛，审判官。你们组织的领导们深陷各种烂事，就算我们把下水道引到他们家里，他们都不会察觉。你可能是好人，你的同事们可能是好人，但你们为之效力的人都是腐败、贪婪权力的伪君子。”

她还指望我相信她更好？得了吧。这个刚刚威胁要屠杀一座城市的女人，别想用抹黑别人的手段糊弄我。但我不能这么说，因为她确实有能力兑现这个威胁。维苏威夫人佩内洛普，她就像一场行走的自然灾害，我甚至不确定就连大审判官们能否阻止她。当然，他们能杀了她，但是…… 这能拯救我们，还是会让我们都万劫不复？她拿捏住我了，她也知道这一点。

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还活着。没错，她拿捏住我了，但她为什么需要我？为什么不干脆派人暗杀我或者抓我什么的？我猜那样太引人注目了，但我怀疑她不会没办法暗地里杀人。她不可能对此有顾虑。难道只是因为维塔想让我活着？这听起来太荒谬了。我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