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我身边的所有人都意识到我这段时间的状态不对。
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下属们的小心翼翼,我都知道。
可我,现在正呆在一个玻璃房里了,他们正隔着身体和我说话。
我透过身体看着下属们和我汇报着昨日的任务进度,他们的担心溢于言表。
这个玻璃房,透明又无形。
它比白色的蚕茧来的要更加柔韧,比真正的玻璃要来的更加透明。
它的空间也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算的上很狭窄。
只有当我双手抱膝、努力紧缩着身体,才能让我自己完全塞进这个玻璃房里。
缩在玻璃房里的我,静静地看着他们。
而玻璃房之外的身体上,那个嘴唇正在翁动,「它」一如既往的下达指令、批复文件、盖章、签字。
「它」甚至扬起一丝微笑,和下属们说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可能是因为我总会这么做,「它」习惯我这么做了吧。
而「它」向来也是如此,我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
只要变成一个不会思考的木偶,摒弃掉那些多余的情感,这样我就不会变得痛苦,我的内心也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只要将我自己缩在这个玻璃房里,那么我就是安全的,就不用再去接触到灌木上的那些尖刺,哪怕即使在荆棘间穿行,也不会觉得疼痛。
这时候的我……应该感谢每一次的刑讯时所累加起来的经验吗?
最起码现在的我还可以像个人一样生活着,应该比所谓的行尸走肉要来的……好些吧?
我甚至可以很好的完成任务、完成手头上的所有事项……
……反正只要不影响到工作不就可以了吗?
其他的东西……都是不必须的。
其他的……
放在一边不就好了吗……
今天的我,依旧在执行着任务。
刀尖舔血的时间竟然可以让我觉得有些放松……
毕竟已经算的上是重复又机械的动作了。
手中的寒冰消失,又一个人就这么被冰雪永远的安眠了。被冰封住的躯壳,定格住的表情是如此狰狞。
看着这张因死亡而扭曲的脸,突然,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句话:
【你不也在这般挣扎吗?杀了这么多人的你,不会还没懂得这个道理吧?】
锋利的尖刀,再一次割破腐烂的疮口。
瞬间,我眼前的坚冰猛地炸裂,飞溅碎块直接炸伤了我的整条手臂。
保持着伸出动作的手臂,血肉模糊。
呼吸开始急促、心跳也随之加快。
胸口的苦痛随着心跳的鼓动一次、又一次的加剧膨胀。
被灌入无数废气的气球,即将膨胀爆炸。
不行。
我的身体「它」立刻做出反应,用双手捂住耳朵,站在原地。
不能再想起了。
不能再想起了。
躲在玻璃房瑟缩的我,也同样捂着耳朵,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听不到任何声音,获得片刻的宁静。
阶段性的耳鸣在我的脑子里切出了两条不同的线,一上一下,震耳欲聋。
听到动静见我受伤的尼古拉直接喊过来其他人,他也立刻扯下一块随身的衣物帮我暂时性止血。
下属们都围了过来,而我却依旧站在原地。
那条流血的手臂依旧捂着耳朵,让半边脸颊都在流血。
依旧呆在玻璃房的我,并不会感受到疼痛,更何况这些伤口,会慢慢愈合的。
可这惊涛骇浪的苦痛再一次席卷而来,将我再一次淹没。
但我……已经无法流泪了啊。
我怔愣着,站在原地。
身后视线的注视,让我知道那个人就在一旁。
而我,真的不敢再去看他了……
一团糟的现场,一团糟的我,就这么一团糟糕的结束了,这一早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