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山公墓,就在锦市唯一的火葬场旁边,以前就风景肃穆,经过雨季的洗礼,如今更是高树巍巍,银装素裹。

自从冬季之后,火葬场的高炉便烟雾不停,连带雨季打捞上来的尸体,都在加班加点处理。

如今这块业务,已经被政府接手,每天的业务量,真可谓如火如荼。

尤其最近几天,大量辐射病患者,因为各种并发症急症,被收割了生命。

蒋副局长,便是辐射病严重不治没的。

身为教育局副局长,他的身后事,子女亲朋无法把他往野外随便一扔。

老蒋已经不在了,但用他职位分到的两室一厅还在。如果连老蒋身后事这点体面都保不住,圈子里的人也会嘲笑老蒋身为教育局副局长,对自己子女却教育无方。

更有甚者,圈子里的嘲笑事小,惊动了上边,收回这套房子事大。

因此,即使现在的丧葬费,高达560通用币,所选的墓地最差也要3800通用币,老蒋的妻儿也认了。

这笔巨额支出,几乎榨干了整个蒋家家底。

但他们依然还算幸运。

蒋天铭16了,他抱着爷爷的遗像,跟在老爸身后。

他就看到,不止一波队伍,因为买不起墓地,也排不到寄存,家属只能把骨灰交给环保局统一处理。

因为不能保证骨灰里没有辐射,所以不能带回避难所。

蒋天铭看到迎面走过去的邻居兼同学付晓晴,她一个人捧着遗像、抱着骨灰盒,正在排队。

蒋天铭是第一次来火葬场,他不知道付晓晴在排什么,过去跟付晓晴打招呼:

“怎么就你自己?付叔呢?你在排什么队?”

付晓晴的眼皮暄红,半肿的眼睛,慢一拍才看到他,闻言,嘴唇动了动,一字一句回答他道:

“没别人,我爸找小三了,我在这等我妈骨灰。”

“我妈说,她死了,还有人给她办后事。等老登死了,看小三管不管他。”

“…………”

蒋天铭抱着爷爷的遗像,看着付晓晴母亲的遗像,他嘴唇动了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付晓晴他爸的教育/局局/长,两家是邻居,他爷活着的时候总说小杜不是好东西,私德不行。他爸就说人家仕途好,别的都是其次。

现在一看,他觉得还是他爷有智慧。

一个人人品行不行,在身后事上大约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旁边就是他爷的葬礼厅,蒋天铭想着,他爷临终前,让他爸再最后用一会他的面子,多摇一些人来参加葬礼,省得人走茶凉,有些关系再也用不上。

他看着葬礼厅外,虽然稀稀疏疏,但也来了二十几个来宾。

他爸在应酬那些认识的来宾,而他妈正在难掩喜悦地收礼。

蒋天铭知道,这是爷爷最后一次庇护他们。

司仪忙完上一份,终于轮到他们家。

蒋天铭回头看付晓晴,就见她已经收拢了母亲的骨灰,妥妥贴贴装在骨灰盒里。

蒋天铭想,这女的不愧是班长,这种时候,也能把事办的妥妥当当。

付晓晴捧着母亲骨灰盒,放到寄存处,又把母亲的遗像自相框中取出,叠起来,贴身收藏。

然后很快,就来到他身旁,说道:

“走吧。”

蒋天铭没反应过来:“什么?”

“去参加蒋爷爷的葬礼啊,老登没来,这份人情,我得自己走动起来。”

付晓晴淡然说道。虽然她知道没什么用,但反正她人都在这了,走动一下,也是给自己多一条后路,万一能用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