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时隔十年重新回到京城,又岂是半分准备也无?
再不堪的情景她都想过,再凄凉的光景她也预料过,何况进京后,她所想所预料的最不堪最凄凉的下场,并未在夜家看到。
她祖父虽已退阁,闲赋在家,但她二叔仍在朝为官,十年里官职未进亦未退,她父亲出家为僧,她的大堂弟任职御史,她的二堂弟接掌她父亲先时所管的夜家产业,她嫡亲的弟弟虽文不文武不武,整日游手好闲,却实实在在地平安长大。
她远在琅琊时,便想过最惨的场景。
幸在上天怜她,夜家虽在十年前因她的假死而渐渐式微,却也未没落到底,只是辉煌不在,荣耀不存,彻底自夺嫡四豪门中败出。
好么?
她觉得挺好。
十年前未离京时,她便与祖父说过,往后的夜家只能低调,事事皆能退,唯不得进,夜家还得留一条后路,不能在艰险中落个家破族灭的下场。
祖父听进去了,二叔照做了,尔今夜家虽大不如前,甚至沦落到阿旭可任人欺辱的地步,然夜家保住了。
静国公府仍在,她心系的家人仍平安,她在意的族人仍安居乐业,即便日子过得不如往前肆意快活,却在夺嫡落败后,为四豪门除莫家外,族人保存得最多的败寇。
“原来的谢世子于任上死于意外,原来的谢大少爷已成如今的谢世子,除此英南候外嫁的闺女接连出事,不是亲闺女病了死了,便是女婿家丢官抄家,连外孙都夭折了好几个。可怜的英南候受不住打击,生生挺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却也因此苍老何止二十岁,说是残风败烛苟延残喘于世也不为过。”夜十一说完谢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未去在意莫息听她说起这些的反应,她接着又自顾说起宁家:“宁天官倒是令人意外的坚强,一把老骨头了,嫡子志不在官场,是他一手强行扶持至太仆寺少卿之位。都说虎父无犬子,宁天官老谋深算,宁少卿却硬是靠一已之力,破了此至理名言。失职出错、闹出人命,生生把正四品的一寺首官给弄没了,成为无官一身轻的闲人,他倒是好志气。宁天官庶出的三个外嫁女儿,无不是如谢家一般,当官的丢官,无官的遭劫,落了个家道中落一贫如洗的下场。除了尚还有一双嫡出的孙儿,宁家可真没什么能压箱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