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所提倡议,也是孤一时心血来潮,不曾提前知会景升兄,他若亲至,必然也会共襄盛举的。荆州的情况,孤是从来不担心的,所虑者,唯有景升兄的身体。
景升兄也有六十五了吧?不知是否还康健如初?若是年老精力衰退,到时候就要贤侄多多为景升兄分忧了,如此,必不至于误了我们盟好讨逆的大事。”
刘备话里话外,已经把暗示做足,表态他会在刘表的家务事上,也充分力挺刘琦。
刘琦听出了这层意思,终于放心,也是大喜过望,连忙顺着往下说:“叔父高义,小侄铭感五内。不过家父牧守荆州之权,出自朝廷,岂可私相授受?小侄便是有父子至亲,也不敢妄自越权。
叔父但有差遣,小侄力所能及的,无有不允。但力所不及的,也唯有帮着摇旗呐喊了。”
刘备点点头,回答倒也滴水不漏:“朝廷权柄,自然不能私相授受。不过朝廷为曹贼挟持,地方方伯若年老无力行使职权,自当由当地群僚共同上表推举。
但是宗室方伯的家事、嫡庶是否有悖乱妄为,孤身为宗伯,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这些对话里,有些也是不得已的客套,虽然大家都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对朝廷的尊奉是不能含糊的。
就算地方上要自行决定“州牧过世后的接班问题”,“群僚共举”的表文还是得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此前刘焉、孙策死的时候,都是写过这样的表文的。将来刘表不测之时,这个手续也免不了。
一旁的伊籍听了大公子和玄德公的对话,也是暗暗为大公子着急:
大公子说话怎么不挑重点呢?老是把话题往礼法、程序上引,那不是逼得玄德公为了尊敬朝廷,也只能顺着你的话头往下说?
有些话题,就该自己主动拉下脸来求教,何况这里又没有外人,诸侯早就安排好了,双方一共就四个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伊籍见状,也只好抢过话头,由他来做这个恶人,只听他主动把最后一层忌讳挑明道:
“宗伯高义,我荆州上下俱感大德,但宗伯有所不知,自从去岁蔡瑁将女儿嫁给二公子后,蒯、蔡在荆州的势力愈发猖狂,多有撺掇我主废长立幼之举。
我主虽欲尊奉朝廷礼法,不至乱了长幼伦序,但担忧蔡氏权重,也只能先虚与委蛇稳住。属下诚恐将来蔡氏尾大不掉,而蔡氏素来与曹操有亲故,则大公子欲尊奉盟好亦不可得。”
刘备就等着这句话呢,听伊籍终于不顾脸面挑明了,他当然是故作勃然大怒:“什么?荆州竟会有蔡瑁这等无君无父的贼子、猖狂至斯?
贤侄尽管放心,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蔡氏胆敢犯上作乱、坏我大汉宗亲伦序纲常,孤必命大将提兵十万,为贤侄撑腰,诛除逆乱,复安荆州!
不过,眼下蔡氏毕竟反状未萌,而且景升兄年老续妻,孤若贸然举动,坏了景升兄夫妻情分,也对贤侄贤孝之名有碍,所以,暂时还是隐忍不发、静观其变为好。
反正今日之议,天下只有我们在场四人听见,贤侄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只要你和机伯先生出去之后守口如瓶,孤与子瑜自然也是守口如瓶。
如此,贤侄回汉阳之后,也必不会即刻引来蔡氏忌惮。贤侄只要牢记——若无绝对安妥的护卫,将来不要轻易回襄阳,以免为蔡氏所算,只要固守汉阳,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真有个缓急,非要回襄阳不可时,可派人过江至武昌求取援兵,孤自会分精锐护卫,随贤侄回襄阳,以策万全。”
刘琦听到这儿,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千恩万谢表示一定领命。
一边感谢,刘琦心中一边也暗呼侥幸:自己还是脸皮太薄,不好意思在玄德叔父面前直接告父亲、后母和弟弟的状。最后还是得靠机伯先生来挑明这层窗户纸。
好在最后结果还是不错的,没有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