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堰不用能直接过葛公车之类重型器械,只要能稍稍阻挡水流即可。然后,我们在城角外围,挖掘深坑和引水壕,与护城壕之间只留数丈距离。
待护城壕两端被围堰堵死来水后,我们挖开引水壕和护城壕之间那数丈间隔,就可以把护城壕的水放空到更低的蓄水坑内。
等城角的那段壕干了,我们自能在壕底慢慢作业,填出路来供重型器械通过,而且路可以宽得多,让张任想以强弩压制都无处下手。
更何况,只要让壕沟有一段干了,我们甚至都未必非要投入葛公车强攻,还可以用别的手段破城。”
张飞、魏延听完,彻底叹服,便连忙按照这个战术部署实施。
而法正也算是把他对绵竹的地理优劣势了解,发挥到了极致。
今日这个具体的战术计谋,哪怕是换了庞统来,都未必能想到。甚至是换诸葛亮来,或许能想到,但也不会如法正这般快。
毕竟其他人对绵竹地理情况的了解,差法正太远。这里曾经是法正监军过的防区,他当然知道这座城有哪些漏洞可以充分利用。
……
调整了进攻战术之后,次日开始,张飞和魏延的强攻节奏便慢了下来,但却也给人一种更沉稳的感觉。
张任还是照旧按部就班守御,初一看到张飞还是用推土车往城壕里填土,他也不以为意,照样安排弓弩手集中攒射。
尤其是以交叉火力覆盖,试图靠着侧射突破推土车上的防箭护盾。
不过射了一阵之后,张任也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因为他按照原本的火力密度覆盖后,那些推土车竟没有一辆停下来的,显然推车的辅兵并没有被射死。
“张飞这是又重新加固了那些推土车么?倒也是个会随机应变的,这敌人不好对付呐。”张任心中暗忖。
好在,仅仅过了没多久,当张任远远看到那些推土车推到壕沟边,然后倾泻下来的土方量,却远远少于此前,他才释然大笑。
“我当有什么本事呢,原来是把那么多分量都浪费在加固木板用来防箭,一车才推这么点,比挑担填土也快不了多少,这要填到什么时候!”
有鉴于此,张任也就不再担心,也不疑有他,就继续按照旧法子防守。只是提醒麾下指挥弩兵的军官,要节约点箭矢用,放近了点再射。
而魏延另外安排填壕兵,推着土车在城墙四角堆填垂直于城壕方向的土堤时,张任也一样没多想,只当是敌军要多备用几条过壕的道路,多几个未来的攻击点,便“雨露均沾”地均匀防守。
在张任看来,这些填堵壕沟的缺口走向,并不存在“火力死角”的风险,敌军将来就算把葛公车从这里推过来,如果不调整朝向的话,还是没多大威胁。
于是一连数日,进攻方都稳扎稳打,一边在城角填出了三四道窄窄的围堰,勉强能通到对岸。然而,因为围堰露出于水面之上的顶部太窄,根本无法通过车辆,张任在警觉提防了一阵后,也就没有再多关注。
他只是吩咐属下盯紧一点,一旦发现进攻方把这些围堰加宽到可以通过云梯,再重点布防。
然而,魏延就是迟迟没有加宽这些围堰。
同时,因为进攻方要填壕,原本就需要大量从后方挖土,所以哪怕阵地上后方两三百步远的地方,被挖出了不少大坑,张任也没有警觉。他也只当这些坑就是取土用的。
终于,这天已是腊月初了。在攻方双方累计相持了半个月之后,绵竹城的东南角和西南角,突然同时发生了变故。
魏延趁着前一天夜里,突然加急施工,把后方取土的大土坑、与连接的引水壕,以及绵竹城西南和东南角的护城壕,直接挖通了。
冬天本就是枯水期,绵水给绵竹城护城壕提供的河水水量本来就少,还被提前阻断了来源。魏延挖的蓄水坑海拔比护城壕河底还深得多,挖通后那段被上下堵死的壕段,自然是很快放空,成了干壕。
放空之后,魏延的士兵们能直接沿着干壕底部移动、作业。等天亮后张任发现情况不对,朝着城角投入重兵,想用弓弩压制在壕沟底下作业的敌军,也做不到了。
因为敌人都躲在壕里移动,这就好比现代战争的堑壕网和交通壕,对箭矢起到了极大的遮蔽作用。张任的强弩统统都射在了土里。
当然,理论上张任也有两招可以破这个战术。
第一就是用抛射的箭雨,从天而降盲射。但问题是张任所倚仗的就是强弩,全靠箭矢的动能强劲,才能破甲。
一旦采取抛射,箭矢在空中飞行时的速度和动能损失过大,对于着甲的刘备军士兵就没什么杀伤力了。
而且威胁来源方向过于单一,进攻方完全可以朝天顶盾遮护。总而言之,张任的远程火力杀伤效能,已经被极大降低。
张任的另一个破解战术,就是派出敢死队,出城反击进攻方的施工阵地。甚至把围堰扒开,让其他河段的水流冲过来,那就能直接兵不血刃把已经在壕底的攻坚方士兵全部淹死!
但这一招的难点也显而易见,张任要是有本事派敢死队反击,那他早就能跟张飞、魏延野战决胜了,还龟缩守什么城啊。
可惜,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是不是非打不可,是另一回事。
张任很清楚,自己要是什么都不干,坐视脖子上的绞索越套越紧,那么他麾下的军心士气就肯定会崩。
在魏延肆无忌惮继续施工了两天后,张任终于下了决心。
“趁着前几日满月之夜已过,每晚月色渐暗,今晚从城墙上用绳索放一批死士,缒城而出奇袭魏延的堵水围堰!杀了守堰的敌兵,把土堤扒决口了,魏延那些施工的部曲就会彻底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