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模糊但熟悉,眼下她却压根想不起来是谁,也没心思去想,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跟血管鼓胀的声音,因为疼痛和用力,耳边一阵嗡鸣。
舌尖尝到了血腥气,那不是她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灰蒙蒙的,外边雪还在下,纷纷扬扬,沈晏无心去管。
沈晏见过更多惨烈的场面,甚至亲手杀过逆贼匪寇,他们身上流的血汇成河,甚至喷溅到他脸上,却都没有眼下情景叫他触动,跟不知所措。
他表面看着还算镇定,不管稳婆怎么劝,依旧在滚水里泡了手,换了干净衣裳,进了产房。
可他也仅仅只能做到这些,世上唯有这一件事,他不能与阿翘感同身受,即便胳膊被咬出血。
沈晏紧紧蹙眉,稳婆看见他神情和血肉模糊的手臂吓得不轻,“沈刺史,您这胳膊……您还是出去候着吧,叫人帮您包扎一下。”
他只沉声:“不必管我。”
稳婆不敢再多嘴。
肉体诚然是疼痛的,然而胳膊上的疼痛甚至不如生产之痛一半,他在想,据说女子生产后会因为舐犊之情逐渐忘却这种疼痛,会觉得生产也不过如此,便想着继续生。
沈晏觉得,也不是任何事情都能依着阿翘来,至少在这件事上,这一胎无论男女,日后都不可能再叫她经历一遍这样的痛苦了,他会替她记住这种疼。
清晨,一声响亮的啼哭在耳边的叽叽喳喳声中异军突起,众人皆松气,喜笑道:“恭喜郎君喜得千金,娘子小娘子皆平安。”
沈晏一眼不错地看着崔令鸢,这会子卸了力似的,终于可以安心休息,顷刻遍睡着了,甚至没来得及听清她卖力生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那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