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好的赏赐换忠诚呢?赏赐我给了,但他的忠诚在哪里?我让他带人从东面爬到西山去进攻,但他却跑回来和你们窜连一起,这就是忠诚?你们这帮填不饱的饿狼!”
骂完这些后,榻顿心里的郁气消散不少,随之他恢复了平静:
“所以延该撒就得死。我做到了我做的,他没做到他做的。撑犁告诉我,这人该死!”
所谓撑犁者,引弓之族之天也。
榻顿说完这些后,双臂撑在榻上,整个人陷在白狼毛皮里,随意道:
“告诉我,你们还要什么?是要更多的财富?嗯?说出来,凡我有的,我都给你们。”
榻顿话说到这里,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的面容有点怪,并不是典型的匈奴种胡人,更像是西域阿尔泰山附近的月氏人后裔。
此人正是乌桓部落中持狼头纛的渠帅,叫纥骨当归。
他主动走出来,平静的对榻顿道:
“我们不是要财富,你赏赐给我们的财富已经多到帐篷都堆积不下,这么多钱,就是我们用一辈子都用不完,我们还要更多的财富干什么?”
见纥骨当归终于站了出来,榻顿支起了身子,他听完后,问道:
“你们不要财富,那就是要权势了?你们一个个都是执掌数百落武士的酋帅,权势就在我一人之下,你们还想要权势,意思就是想坐一坐我屁股下的白狼王榻了?”
榻顿说这个话的时候非常平静,但那四周虎视眈眈的宫帐武士们却用凶狠的眼神看向这些酋帅,彷佛下一刻就会将之磔杀当场。
但纥骨当归同样平静,他还是摇了摇头:
“单于,你是我见过最英明神武,也是最有希望继檀石槐之后,又一个能统合北国的英雄,我们这些人再如何自负,也知道只能为单于的苍鹰猎狗,如何也不敢有僭越之心。”
榻顿听了这话后,紧绷的身体松懈了。
但他这会弄不懂了,认真问道:
“你们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你们弄这一出是什么?骗延该撒来送死?”
纥骨当归摇了摇头,讲道:
“单于,你应该是知道我们纥骨部的历史。我们族群从冒顿单于时代就被从北海迁入草原,之后我们就为匈奴人所奴役。再之后,匈奴人被汉人击败,鲜卑人兴起,我们又继续被鲜卑人奴役。别的族群总将我们称呼为‘高车’,用来嘲讽我们颠沛流离的生活。”
说到这里,纥骨当归眼里含泪,再抑制不住情感:
“直到我们投奔了乌桓人,我们才真正的定了下来。是乌桓人真正接纳我们,开始将我们视为一员,从此我们纥骨部就告诉自己,咱们就是乌桓人。”
榻顿看着纥骨当归包含情感的眼神,有点尴尬的挪了挪身子,不自然的问了句:
“所以呢?这和你要说的有什么关系?”
直到这个时候,纥骨当归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大声回答:
“那我就告诉单于,我们来是要什么?我们要的是我们乌桓人的天命。汉人常说我们胡无百年运,鲜卑崛起百年,如今分崩离析,而匈奴人苟延残喘,放眼整个北国,能为引弓之民的王的,除了我们乌桓人还有谁?”
“我们有汉人传来的制度军法,有我们乌桓人的骑射,甚至还有汉人的工匠。在草原中,我们一个乌桓人可以敌五个肃慎人,两个鲜卑人,而我们四部乌桓者,控弦之士何止十万,所以,轮到我们乌桓人的百年天命就在眼前。”
说到这里,纥骨当归却怒斥榻顿:
“但我等所见,却看见这天命离我们乌桓人越来越远。祭祀的牛骨都烧断了,都看不见我乌桓人的未来在哪里!而这一切都因为你擅攻右北平部,使得天弃了我们乌桓人!”
榻顿听了这个话,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天命?祭司?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