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是这么说,却没几个甘心的,这些人都多少自负才望,以为天下宰割在手,如何愿意清闲,此刻见有这么一个机会展现,也顾不得羞耻,开始出列唱赞歌。
在令狐邵带头下,后面不少并州士都陆续献词,但整体水平都一般般,有些甚至因为紧张,还磕磕绊绊的。
直到另外一个太原名士温恢出场,整个文风水平才升了一个水平,只见这位身高八尺,温文尔雅的文士,于黄土坡上迎风唱道:
“钟鼓严更曙,山河野望通。鸣銮下团柏,飞旆入长平。地险关逾壮,上党镇尚雄。春来津树合,月落戍楼空。”
此歌一出,有一定文学修养的都暗暗点头,如荀攸等人资深幕力也忍不住看向那位八尺并州士。
但在这一片和谐中,有一人却叹道:
“张王,我也有一诗献上。”
张冲看过去,是那个叫王机的,据说是那个倒霉的护匈奴中郎将王柔的儿子。
随后不等张冲同意,这王机就排开人群,环视左右,哼道:
“肩舆次京都,睥睨向大荒。千里何萧条,草木自悲凉。”
王机一番话说完,全场雅雀无声,刚刚那温恢更是满脸通红,心头羞愧:
“和王君一比,我真的是泥巴也似的人物,我辈文人如何这般就折腰了呢。”
王机这词说来并没有多少文学性,但格局视野却更高,其展现的风格更是让一众并州士汗颜。
但这词落在泰山军幕府士耳朵了就不那么一回事了。
那郭图直接站出来,怒斥:
“好你个机心小儿,也想踩着我泰山军邀名?来人,将这王机拿下。”
原来,郭图自己就是何机心的人,自然一眼看出王机语言下的坏心思。
你在咱泰山军大军出征的时候,讲什么千里萧条,草木悲凉,这是骂谁?
果然,坏种最懂坏种。
就在横壮将要拿下王机的时候,张冲摆了摆手,他笑着对郭图道:
“老郭,急什么,咱们泰山军允许人说话。”
说完,张冲瞥了一眼王机,然后对众人笑道:
“我也有一首词,是他人所作,你们品品如何。”
说完,张冲就唱道: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太原路。望东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话毕,全场雅雀无声,众人暗暗品味着这诗歌的意境,真乃绝品。
张冲问向郭图:
“老郭,你觉得这词如何?”
郭图恭敬中带着阿谀,谄媚道:
“王上,我郭图也自称风雅。无论乐府名篇,还是乡里小调都听过不少,但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心忧天下的唱词,如不是王上说这是别人所作,仆定然以为是王上的手笔,毕竟这天下谁还能比陛下更心忧百姓?”
张冲抚着须髯,笑笑不语。
而那边,荀攸虽然一直瞧不上郭图的阿谀,但也认同道:
“王上,此词确实好词,音律对仗齐整不说,其格局更是远超同侪,是一等一的好词。”
那王机卖弄机心逃过一劫,这会也借着机会赞美道:
“张王此词比卑下的词,更磅礴大气,当卑下春伤悲秋的时候,此词作者早已悲悯人心。非体恤民心的大英雄,何能作此词?”
这边王机拐着弯的夸赞张冲,却不妨,张冲直接反问了一句:
“你所唱是春伤悲秋,这词难道就不是吗?”
这话不仅王机愣了一下,在场的文人幕僚皆没反应过来。
而直到这个时候,张冲才正色对众人道:
“尔等以为那词好在悲悯,但这天下百姓要的不是悲悯,而是改变。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赞歌!”
于是,张冲立高坡,气成丹田,继而放声高歌:
“起刀兵,换太平,直叫天下复清明。”
当这声音穿出的时候,全场先是一静,然后下面道路上的车马粼粼中,无数军吏开始呼和。
这赞歌,从数十里行军道上起此彼伏,继而同频成一句:
“起刀兵,换太平,直叫天下复清明。”
数万人在高声放歌,这歌声如雷霆,就是天地的意志。这歌声如海啸,就是人道的心声。
而当张冲在唱的时候,如荀攸、郭图、赵峻、陈谯等幕府士皆紧握拳头,放声高呼。
在一众并州士发白的脸色下,他们毫无顾忌,肆意高唱他们的赞歌。
那杏黄旗下,这歌声是多么的嘹亮,它越过高山,跨过平原,冲破大河,让天下人都能听到。
这就是万世开太平的赞歌。
这胜利歌声多么嘹亮!这是属于人民的赞歌!